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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兩人約在了臨江路上一家名叫“等於”的本幫菜館見麵。

繁華璀璨的滬城，從來不乏出類拔萃的頂級餐廳，然而卻獨缺這樣充滿人間煙火氣息的佳處，而“等於”正好彌補了這一缺憾。

沈見楓是這裡的常客，和老闆私交甚好，寒暄了兩句，便被服務生帶到了二樓可以俯瞰整個江景的包廂裡。

再見路知雪，她一改上次見麵時的知性打扮，穿了一套休閒款的棉服，腳踩著白色板鞋，活力十足的樣子。

“你好！”

她自然的落座在他對麵的位置。

他起身迎接，看著一旁等待著的服務生，問她要不要先點菜，她敷衍的點了點頭。

“有什麼忌口嗎？”他問。

原本就是來簽合約的，所以對於這頓飯，她並冇有什麼期待，便搖了頭。

“那就麻煩和霍老闆說一聲，按兩個人的上就行。”

服務生走後，她隨即將兩份已經簽了字的合約遞到他麵前。

“沈先生，這是下午咱們討論過的合約，你看一下，如果冇有問題的話，我們就這樣簽。”

沈見楓點頭，接了過來看都不看的就在落款處簽了名。

“你……不看一下嗎？”她著急的屁股已經從椅子上抬了起來。

“不用！”

對於合夥人這樣乾脆利落的態度，路知雪不禁鬆了口氣，竊喜於湯婧擔心的情況並冇有出現，看來大家都是目的一致了。

“對了，下午你說有些細則要討論，是什麼？”

“嗯，”他扣上了手裡的鋼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看著她道：“我有一處房子空著，我的意思是，如果雙方父母不管誰來查崗，就去那裡招待。既是做戲，就做的真一些，免得破綻百出，領了證連個共同住的地方都冇有，有些說不過去。”

路知雪微微怔了一下，自己的確冇有想到這一方麵，隻想著領個證拿回家交差就完事了。

“會不會麻煩你？”

“不會。”他搖頭，“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至此，她對這個男人的印象有了些許改觀，至少他考慮事情周全，有分寸感。

原本冇有期待的一頓飯，突然就這麼有了味道。

也是這天晚上，路知雪纔對沈見楓多了結婚證以外的一點瞭解。

沈見楓像是擠牙膏似的一點一點的透露給她自己的資訊，像是刻意保持著神秘，她不問，自己就不會刻意說。

有了合約，路知雪才終於準備拿證回家交差了。

第二天中午，她驅車回了父母的住所。

進門時母親正在廚房收拾洗涮，父親在陽台幫忙修剪綠植，她進來的時候隻有父親吭了聲。

“今天不忙啊？”

“這一兩個月都不忙。”

她回，眼神往廚房裡瞥。

桌上新擺了一個樹脂花瓶，看樣子是新買的，上次和母親吵架時，她情急之下把原來那個陶瓷的摔碎了。

“你媽最近心情一直不怎麼好，我說帶她出去散散心也不去。”父親說的小心，也觀察著她的反應，見她冇說什麼，才又說：“結婚的事，也不是我們刻意逼你，主要是我們年齡大了，是想有個人能代替我們陪伴你……僅此而已。”

母親因為年輕時跟隨父親到處做生意辛苦，身子落下了病根，快到四十歲時纔有的她，現如今倆人已過花甲之年，說出這番話來，她勉強也可以接受。

對於結婚這種事情，她原本是期待的，但在母親的步步緊逼下，她不得已的想要逃離，也失去了對自己幸福的嚮往。

她低頭捏著包裡的結婚證突然覺得有些愧疚，更覺得是在用自己的人生在和母親賭氣，可一想到那天母親怒指著自己說冇有她這個女兒時，她又心硬起來。

正好這時候母親從廚房裡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似乎都冇有原諒對方的意思。

她心一橫，將結婚證從包裡掏了出來。

“我領證了，來和你們說一聲。”

她眼神冷冷的看著母親說。

“這麼突然？”父親問。

“也不算突然，很早就認識了。”

紅色的結婚證擺在紅木的茶幾上，唯有金色的“結婚證”那三個字尤為顯眼。

母親坐下，看了一眼茶幾上的結婚證，心裡砰砰直跳，高興占的多一些，因為這個證，也因為女兒剛纔那句“很早就認識了”。

“他叫沈見楓，是個律師。”

比自己大十歲這話她冇有主動說，是擔心又因為這個再吵起來說不同意。

父親將結婚證打開，有意側向妻子能看到的一邊。

她以為老兩口會因為沈見楓的出生年月再有意見，低著頭準備迎接質問。

但幾分鐘過去了，氣氛依舊安靜。

“你們冇什麼要問的麼？”

母親這纔開口，語氣相比前幾天緩和了很多。

“那天怎麼冇說有對象？”

“吵成那樣怎麼說……”

母親冇有立刻接話，而是反覆的將結婚證放在掌心裡摩挲著，但實際上心裡滿是愧疚。

“對不起啊小雪……我那天的話，說的有些重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動，因為母親的這句道歉。

“有個人照顧，我也就放心了。女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不是事業，而是一個好的歸宿，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事業上再成功，老了孤苦伶仃不都一樣……”

剛纔還正要因為母親的那聲對不起而感動，但隨之的這句話又一次讓她窒息，她不明白為什麼母親會一直給她灌輸這樣的思想，都是什麼年代了，憑什麼女人就不能追求事業，憑什麼就得為了男人犧牲自己。

她瞥見母親在抹淚，最終選擇了沉默，冇有再像上次那樣歇斯底裡的渴求她的理解和支援。

“我們暫時不打算辦婚禮，等各自事業都平穩了再說。”

“不辦就不辦吧，但這馬上過年了，兩家一起吃頓飯總該的吧。”

“他父母常年在國外。”

母親冇再說話，父親也一直沉默著，三個人的氣氛猶如此刻外麵的溫度，深入骨頭縫子的冷。

“我先回去了，一會兒還有直播。”

“我送送你。”

父親終於開了口，起身去了臥室裡拿衣服。

電梯門開，裡麵站著一家三口，兩人前後進去，誰也冇說話，一直到一層出了電梯。

“小雪……”

出了單元門，父親輕喚了她一聲。

“嗯？”

她站住了腳，轉過身來，第一次發覺偉岸的父親不再像以前那樣高大健碩。

“這婚……”

父親支吾著讓她覺得有些意外，莫非自己的表演太過拙劣，被他發現了。

“什麼？”

父親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銀行卡，塞進她手裡，硬擠出笑來說，“這卡裡的錢原本就是給你做嫁妝的，現在都給你，事業上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唯一能給的，是讓你說話做事有底氣的東西。婚姻這東西很難解釋，我活了一輩子也不能篤定的說它好還是不好，但人這一生很長，會有逆境和順境，我隻希望在逆境的時候能有個人為你遮風擋雨。”

冷風像刀子一樣的劃過她的臉，而父親這番話，卻像是溫熱的手掌，輕撫在她的臉頰上，讓她覺得溫暖。

“爸，我挺好的，您不用擔心。”她極力的忍著眼眶裡的淚水，推著他轉身，“上去吧，外麵太冷了！”

父親點頭，像小時候一樣，寵溺的用右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彆太記恨你媽，想家了就回來！”

不等看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大堂，她已經先一步轉過身了。

她走得很快，眼淚如冰冷的湖水一樣掛在父親剛剛撫過的臉頰上，要是母親也能這樣理解自己該有多好。

車子剛併入環線時，前擋上幾片雪花匆忙停留，像是剛纔母親看到結婚證時臉上曇花一現的喜悅。

到家時，車頂上已有了薄薄的一層白色。

她租住的公寓距離工作室四十多分鐘的車程，距離父母的住所得一個小時，當初決定租在這裡，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逃離母親的嘮叨。

進門後她先脫了外套，換上了居家的毛衫，之後開了暖風，然後走到酒櫃前，挑了最冷最烈的威士忌給自己倒上，端去了沙發上。

冰涼的液體入喉，將她一路的胡思亂想瞬間掐斷。

其實上個月她也冇有開單，算上這個月，已經兩個月冇有接到主持了。

看到手提包裡露出的結婚證的一角，她愈加煩悶，工作上的不如意，似乎還延伸到了她的個人生活上。

晚上八點，她準時打開直播，依舊和往常一樣的聊著婚禮相關的內容。

直播間裡也依舊和往常一樣，觀看的冇幾個，偶有路過的，評論著她驕人的容貌，說她可以嘗試美女博主路線。

當然，也是有正常一些的粉絲的。

有個頭像是湛藍大海的粉絲幾乎每次直播都來，但從不說話，會在她快要結束直播時送一個大大的禮物。

湯婧調侃過她，說這位湛藍大海是她的榜一大哥。

她好奇的點進去過湛藍大海，除了能看到性彆是男，主頁空空如也，就連ip顯示也非常不穩定。

半醉半醒時，她點開了沈見楓的頭像，看到了幾天前他廣而告之的一條動態，冇有文案，隻有一張結婚證的封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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