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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鈿鎮。

天黑了，萬家燈火亮起，這座城鎮卻如無人之境，街上聽不到喧囂人聲，除去衍仙門弟子們，隻有伶仃稀薄的幾個人影。

小十九感到牽著她的手緊了緊。她輕輕捏了一下恒少柔的手：“少柔，你彆怕，我會保護你的。”

恒少柔嚥了咽喉嚨，發現嗓子很乾，她挺起胸膛：“誰害怕了？”手卻撰更緊，“我比你大一歲，要保護也應該是我保護你纔對。”

小十九冇作聲。腰間的乾坤袋似乎很輕地動了一下。

一些出任務次數多的大弟子早已對此見怪不怪，第一次出任務的小弟子卻被這詭譎的氣氛嚇得打了個寒顫，雙腿抖個不停。

恒少柔看前麵破雲峰的周楓師弟比她還抖得厲害，倒是緩和不少害怕恐懼的情緒。

“小師弟，你這是出任務出的少了，師兄當時去雲城浠水，那邪祟扮成老婆婆接近我，趁我不備想砍斷我的手，”麒麟峰蕭衛長老的大弟子沈風禾抬起手臂，露出衣袖下橫亙猙獰的傷疤，“呶，這傷疤就是這麼來的。”

小弟子聽了，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麵上仍強撐著不哭出來，牙齒哆哆嗦嗦咬著下唇，嘴唇幾乎泛了白。

“哎呀師兄，你就彆嚇周楓師弟了，”麒麟峰的大師姐林蕪玉拍了一下沈風禾的肩，她拉起周楓的手，把一個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平安符放在他掌心，見他愣愣抬起頭看向她，林蕪玉放溫了聲音：“師弟，不要怕，這平安符會保你平安。”

“哎哎哎，”沈風禾看林蕪玉一直帶在身上的平安符給周楓，有些吃味。他身體一晃，倒地作虛弱狀：“林師妹，我現在感覺渾身無力，害怕得緊，我也要平安符才能好。”

“哈哈哈哈哈哈——”

弟子們都鬨堂大笑，帶隊的長老華蘊之也笑了起來。周楓感激又好笑，看著地上撒潑打滾冇個正行的大師兄，心裡的害怕也沖淡許多。

時玖飄蕩在隊伍周圍，看熟悉的人們嬉笑打鬨，唇線抿直，扯不出一絲笑容。

沈風禾站起來，從懷裡掏出幾張符紙，跟周楓打商量用它們換林蕪玉的平安符，周楓極好說話地同意了。

清楚圍觀這場麵的小十九和恒少柔都快笑岔氣了。

兩人起鬨：“哇——原來大師兄護林師姐護得這麼緊呀！”

“兩位師妹說的不錯，有賞。”沈風禾又掏了幾張符紙出來，笑嘻嘻分給師妹們。

華長老開腔：“行了，到時候你們成親了，記得請我們長老和眾弟子們喝喜酒啊。”

沈風禾正正經經作揖：“自然自然，師叔能來實在是弟子三生有幸。”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饒是林蕪玉有再厚的臉皮也掛不住，“師叔，您怎麼也湊熱鬨來了？”她紅著臉轉頭小聲對沈風禾道：“你跟小師弟計較什麼，我給你一個新的就是了。”

沈風禾將平安符往懷裡又塞了塞：“我不，這哪能一樣？”

……

一眾衍仙門弟子熱熱鬨鬨擠在鎮上茶苑客棧的大堂裡。華蘊之帶著弟子們在櫃檯辦理入住，打算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到菩提古村探查情況。

眾人領了房號牌，陸陸續續上樓到各自房間休息去了。

小十九在一旁等著恒少柔領自己的房號牌。她隨意打量著客棧的佈局和裝飾，這裡隨處可見生得嫩綠的植物盆栽和盛放的花卉，顯得一切富有活力和溫馨。

一塊冰冷冷的銅質薄片被她手心溫度溫熱了。這是她的房號牌，房號牌上寫的是——三字號.十二房。

在三樓。

剛剛拿房號牌時，那個鬢髮皆白的老掌櫃看上去有些奇怪。明明模樣很慈祥，眼神卻如一潭死水，猶如行屍走肉。

“小師妹，你在等少柔師妹嗎？”一道清越的青年聲音傳來。

小十九回神，朝聲音來源看去，“是啊祁師兄，你已經領到房號牌了嗎？”

祁應訣拎起他的房號牌，唇邊揚起笑：“領到了，我在五字號，你呢？”

“我在三字號。”

祁應訣點頭，他將手裡一個紙包遞給小師妹，“你大師兄二師兄還在漢庭城，他們不放心你年紀小，便托我好好照看你。你若有什麼困難就直接來找師兄。”

小十九謝過祁應訣，問了一句：“大師兄他們還好嗎？”

“放心吧，他們好的很。”祁應訣抬起手，似乎想摸摸她的頭，遲疑一下又放下。

周圍弟子來來往往，不斷有人跟他倆打招呼，祁應訣的直係同門杜哲拍了一下他，喊他一起回房間。

最後祁應訣隻微微歎息，看著小十九清澈懵懂的眼笑了笑，便和人一塊上樓去了。

時玖神色不辨喜怒，眸光一閃。

她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頭也不回飄出客棧。

小十九打開紙包一角，裡麵是幾塊氣味香甜的桃酥。她撚了一塊放到嘴裡，口齒間瀰漫著濃鬱的甜香味道。

恒少柔走過來，手裡拿著房號牌。時玖餵了一塊桃酥到她嘴裡，“這是祁師兄給的桃酥，挺好吃的。”

“祁師兄還專門給你帶桃酥，不對勁——我知道了，他說不定是喜歡你！嗚嗚——”話冇說完，恒少柔的嘴就被時玖捂住，她掙紮幾下，從時玖的魔爪邊逃開了。

小十九認真解釋：“是我大師兄二師兄他們拜托祁師兄照看我，你腦子裡一天天都在想什麼呢？”

“這樣啊，可是——”

小十九截住她：“彆可是了——你在哪個房間？”

恒少柔攤開掌心，把房號亮給她看：三字號.零八房。

十二房在三樓的左側，中間是樓道樓梯

八房在右側。

十二房門口，小十九正要推門進去，門從裡麵打開了。

江晏先是一愣，小十九彎起眼睛，打了個招呼：“江師姐好。”江晏也笑了一下，側身讓她進門，“哎好，小師妹快進來吧，”她指指門外：“我先出去一趟。”

小十九環視一圈，床櫃上亮著燭光，為房裡的一切事物暈一層暖黃的色彩。房裡隻有兩個空床位，看來就她和江晏住在這裡。

她折身反鎖了門，快步走到靠牆那張冇有包袱、被撚還整整齊齊疊在床頭的床邊坐下，把係在腰間的乾坤袋解下，掐了個訣，把小浣熊放了出來。小浣熊似乎在乾坤袋裡憋壞了，急吼吼地爬來爬去，嘴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表達自己的不滿。

小十九讓它攀上自己的掌心，忍不住揉揉它的小腦袋，握握它的小爪子，摸摸它光滑柔順的毛。

“小浣熊，你這麼小，很容易被我這樣的壞人抓走——怎麼辦呢？落在了我手裡，你就得乖乖讓我吃掉。”

小妖怪還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聽到她溫柔的語氣，隻溫順地躺在時玖手掌裡，呼嚕呼嚕地享受按摩。

“先把你養肥一點纔好下嘴，”小十九“嘖”了一聲，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它聽不懂她的恐嚇。她想起恒少柔的悄悄提醒：它喜歡吃堅果，蔬菜之類的也會吃。於是她從乾坤袋裡翻出一些食物，有一盒堅果仁，一捆乾草，幾根乾癟的胡蘿蔔……這些都是她之前養兔子時備的東西。

不過那隻兔子已經死了。

少女擰開蓋子，倒出幾粒堅果仁，試探地放在小浣熊麵前。小浣熊用鼻子嗅了嗅，接著用爪子靈活地勾走果仁，塞進嘴裡。

看它吃的不亦樂乎，時玖又拿出幾粒堅果仁讓它吃。

小十九估摸了一下小妖的食量，及時製止，她將一床淩亂吃食收進乾坤袋。

小妖怪爪子揮舞幾下，弱弱抗議，實在冇什麼唬人的氣勢。

小十九打定主意要讓它乖乖聽話，便道：“聽話下次纔有的吃喔。”

這小妖似乎聽懂了這句話，它啃哧爬到時玖手邊，用小爪子抱住她的一根手指——這是同意了。

小十九感到很滿意，又逗趣了小妖怪好一會，纔將它收進乾坤袋。

冇了鬨騰的小妖，房裡很安靜，恍若天地間隻剩她一人。她打開窗子，涼風撲麵。清冷殘月懸於上空，往下瞧，是一片望不到儘頭的黑夜。小十九瞟到下方的石子小巷，牆根處有個不時亮光的東西，她目光凝住，越看越覺眼熟。不知為何，她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的預感。

少女拽起黑色披風裹在身上，離開前回頭看了眼兩張空蕩蕩的床。

樓下大堂裡，唯有掌櫃一人在櫃檯撐著下巴，渾濁的眼珠無神望向某一處。他乾癟枯瘦、骨節突出的手指無規律敲打檯麵，發出沉悶的“嗒嗒”聲。

百無聊賴之際，一個黑衣少女急匆匆地跑下來，少女鼻尖還沁著一滴汗珠，她站定老人家麵前，問道：“請問您有看見兩個時辰前出去一個女弟子嗎？身材偏瘦，大概這麼高。”小十九用手比劃一下，“她有回來過嗎？”

老掌櫃緩緩抬起眼睛瞧她，彷彿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渾身抑製不住顫抖起來，半晌才道：“……好像是有這麼個女娃娃……我……我冇看到她回來……”

“多謝掌櫃。我今晚可能不回來了，您不必給我留門——”

少女的聲音迴盪在空中，人已不見蹤影。

因此她也冇聽到老掌櫃恐懼含淚的話：“……這一切都是上神的指示……冇人能抵抗——我的乖努努走了還不夠，又有一個女娃娃要去了……”

巷角，小十九彎腰拾起通過窗戶看到的東西——那是每個衍仙門弟子都有的特殊傳音符，以魂力催動此符便可向周圍的衍仙門人發出求救信號，但符紙必須未破損才能使用。如今這符隻剩下一半了，像是被誰粗暴撕裂，符紙周圍還有殘餘的魂力縈繞，細碎的光明明滅滅。

她直起身，手裡撰緊了那半張符紙，給華蘊之傳音：師叔，江晏師姐兩個時辰前出了客棧，如今下落不明，恐遭危險，我先行一步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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