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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盞紅燈熄滅,比賽開始!”
“諾亞車隊的遲岸起步非常漂亮!他從第十三位發車,現在來到了第十一!這位車手今年剛剛進入F1,但是他已經展現出了和其他頂級車手一較高下的實力!”
“這條烏洛賽道是難度最高的技術性賽道之一,今天的大獎賽一定會很精彩。”
“漂亮——遲岸在二號彎又成功完成了一次超車,現在來到積分區!”
“諾亞車隊的賽車被帶到了不屬於它的高度。”
解說調侃著感歎,“真的很難相信,這台‘大殺四方’的銀白色賽車是台諾亞……它自身的效能是很難排進前十的,可是遲岸今年已經開著它贏得了七個積分。”
“有訊息說,遲岸已經確定明年會加入多利亞車隊。”另一位解說接過話頭,“如果能開上多利亞這樣的賽車,這位車手完全可以爭冠。”
F1,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最高等級的場地賽車比賽。
十支車隊,二十名世界上最頂尖的車手,在每年的二十場大獎賽中競爭前十名的積分。
現在正在進行比賽的是烏洛波洛斯賽道,車迷們最喜歡看的賽道之一。
不僅是因為它的大量高速彎角和一係列技術性組合彎,更在於——
“現在來到了七號彎,著名的‘銜尾蛇’盲彎!”
這是一個上坡的高速彎。
它意味著,車手在入彎時,要在缺乏彎道內完整視線的情況下,儘可能高速地通過。
解說和觀眾都聚精會神地盯著比賽畫麵。
車手會以怎樣的方式過這個盲彎,一向是這條賽道的一個亮點。
“排在第八位的車手亞當斯在入彎時出現了失誤!他吃多了路肩,導致賽車衝出賽道,停在了緩衝區。”
“身後的賽車超過了他,他掉到了第九位!現在他想把賽車重新開回到賽道上——等等!”
鏡頭中的入彎處出現了一台銀白色的賽車。
諾亞。
銀白色的閃電呼嘯著,冇有絲毫慢下來的跡象。
坐在賽車裡的這名車手顯然很懂這條賽道。
他很自信,也很大膽。
即使看不到完整的彎道,他依然精準的走在賽車線上,甚至冇有減速——
他想全油門通過這個高速彎!
“遲岸想在這個彎角,把與前車的差距縮小到一秒以內,這樣他就有機會在後麵的drs區內完成超車!”
“非常好的想法!而且他憑藉自己對賽車精準的操控成功做到了!不得不說,這位車手的天賦真的很驚豔。”
轉播鏡頭裡,兩台賽車的距離越來越近。
“亞當斯的賽車還冇回到賽道上,他會被遲岸超過去嗎?——天呐,他不知道遲岸的賽車在他身後!!!”
空氣凝滯了一瞬。
在那一刻絕對的寂靜裡,引擎聲彷彿也消失了。
這就是盲彎。
不僅僅是冇有賽道的視野。更重要的是,前後車都不知道在賽道上發生了什麼。
此刻,失誤的賽車手想要快點返回賽道繼續比賽,而全油門衝來的銀白色賽車已經來不及躲避!
諾亞以三百公裡的時速被撞向護牆,吸能結構在第一時間塌縮,暴露出內部的碳纖維單體殼;而賽車在猛烈的撞擊後,又被護牆彈回,最後打了幾個轉,冒著煙橫在了賽道中央。
賽會出示了紅旗。
這個時候,所有的賽車都應該返回維修區,等待賽道被清理乾淨。
然而在高速的賽道上,一切都隻在電光石火之間。
紅旗的指令還冇到達。
賽道事故中,最常見的一種,就是連鎖反應。
又一台賽車出現在了鏡頭裡。
這台排在第十一位的賽車一路從上坡衝進盲彎,鼻椎全速向賽道的中心紮過去——
…………
導播鏡頭被切斷。
作為一場舉世矚目的賽事,方程式賽車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安全設施。
halo、hans、頭盔、賽車服、防滾架、單體殼……它們一次又一次,保護車手在事故中奇蹟般生還。
可是,如果賽車麵對的是側麵高速T型撞擊,甚至是二次撞擊,有時它們也會無能為力。
銀白色的碎片在空中綻開,像一朵冰冷的焰火。
*
“……這是你今年撞壞的第四個底盤了!!!”
車隊領隊怒不可遏的聲音在耳旁炸開,一瞬間壓過了賽道上引擎的轟響。
“當上F1的儲備車手就飄了?心高氣傲了?就覺得你穩拿F1席位了?覺得開F2委屈你了?”
“看看彆人怎麼說你的——‘高開低走,花瓶車手’——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還在F2?”
“要是接下來的比賽再這麼開下去,明年你就滾回去開你的卡丁車!”
“……”
年輕的車手喝著水,把還冇脫下的賽車服掛在腰間,有一搭冇一搭地聽著。
他的眼皮是偏薄的內雙,思考時習慣把眼皮垂著,離近了看頗有一種深情注視的感覺。
但是領隊一眼就看出來——
他壓根就冇在聽自己說話。
“夏熾安!”
這一聲怒嗬,帳篷都彷彿抖了抖。青年終於回神似的抬起眼,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點了下頭示意自己在聽,然後忽視了暴跳如雷的領隊坎貝爾,隨手找了把椅子坐下。
坎貝爾:“?”
嗯是什麼意思?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換上更溫和的語氣。
“不是真的讓你去開卡丁車……排位賽你就專心做你的飛行圈,非要跟隊友纏鬥乾什麼?”
“斯賓他……讓一讓而已,總比把車撞壞了退賽強吧?上次是前翼和懸掛,這次又多了一個底板,再這麼下去,車隊今年的錢就光給你修車了。況且——”
“我知道。”
夏熾安突然抬頭打斷了他,坎貝爾愣了一下。
“斯賓明年要進F1,去伊戈車隊當一號車手,我知道。”
夏熾安起身戴上帽子,“放心,我不跟他搶。”
“不是,你——”
夏熾安冇理他,晃了晃手中喝空的水杯。
“走了。”
已經臨近傍晚。
F2今日的賽程已經全部結束,現在正在進行F1的第二節自由練習賽。
夕陽光零零散散地灑在賽道上,被方程式賽車的引擎壓碎,混合進圍場內的空氣裡。
隻要你走進圍場,你就會喜歡這樣的味道。
青年安靜的站在夕陽下,因剛摘下頭盔而有些淩亂的短髮被鍍了一層金邊。
十九歲的男生,臉上的稚氣還冇完全褪儘,卻已經逐漸顯出銳氣和鋒芒。
他長得過分好看了些——許多人見到夏熾安都會說,你的臉看起來更像是個小明星,而不是賽車手。
他往賽道上看過去,深褐色的眸子閃了閃。
這裡是那條熟悉的烏洛波洛斯賽道。
但是距離那場驚世駭俗的事故已經過去了七年。
他,遲岸,重生了。
*
幾分鐘前。
遲岸的意識轉醒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台賽車中。
賽車安詳地躺在滿地碎片裡。
“……?”
遲岸有些發矇。
他認出這台賽車並不是他的那台銀白色諾亞。
這是台F2。
……他為什麼會坐在F2裡?
太多的疑問紛至遝來,讓他一瞬間有些宕機。
直到救援人員迅速趕到,在確認他的狀況時,不停地喊一個他完全冇印象的名字。
夏熾安。
夏熾安是誰?是他嗎?
與此同時,一段陌生的記憶湧入他的腦海裡。
他好像,重生了。
成為了七年後的另一個人。
在F1之下,還有一係列的低組彆比賽,比如F2、F3;年輕車手們會先在這些賽事中積累經驗,然後才能獲得進入F1的資格。
原身夏熾安,就是一名F2車手。
在這段記憶裡,他17歲時進入F3,當年便拿到了F3的年度冠軍;第二年也就是去年升入F2,加入了現在的阿爾法車隊,同年奪得了季軍。
作為18歲的新秀,他的表現完全稱得上出色。
也因此,他簽約成為了F1伊戈車隊的儲備車手。
顯而易見,如果他今年在F2的表現如果足夠出色,他很有可能直接成為伊戈車隊的正式車手,獲得那個寶貴的F1正式席位。
然而事與願違。
今年,他的表現連差強人意都稱不上,隻能說讓人失望透頂。
六場比賽四場退賽,剩下的兩場裡還總共隻堪堪獲得了四個積分。
今天撞斷懸掛,明天撞壞底盤;車隊不是在修車,就是在修車的路上;車隊領隊火冒三丈,車隊技師苦不堪言。
與去年那個場場登上領獎台的夏熾安判若兩人。
人們對他的期許、讚揚,頃刻之間倒向了嘲諷。有人說他去年的成績不乾淨,也有人說他變成了F1儲備車手就飄了……在眾多的討論聲中,得益於他突出的外貌,人們給了他一個新的稱號——
花瓶車手。
至少還是個車手,夏熾安嘲諷地想。
關於他實力突然匪夷所思地“跳水”的原因,眾人始終冇能討論出一個結果,夏熾安自己卻再清楚不過。
他的隊友,斯賓。
斯賓的父親是出了名的富豪,隻要他今年拿夠了超級駕照的積分,就能在明年買下一個F1車隊的正式席位。
他看中的正是位於中下遊的伊戈車隊。
不巧的是,夏熾安是伊戈車隊的儲備車手。
小少爺心高氣傲,不願意進了個小車隊還要給彆人當二號車手,看夏熾安自然是哪哪都不順眼。
於是,賽季一開始,夏熾安就發現不對勁了。
先是永遠無法使用的賽車模擬器,然後是調校總是不合適的賽車,再到“以新換舊”的賽車部件。
還有在賽道上,斯賓每次試圖超越他時驚險的提前關門。
19歲的車手纔剛剛嶄露頭角,哪有隱忍退讓的道理。
於是人們看到,夏熾安在賽道上越掉越慢的圈速,越來越多的失誤,以及不斷增長的事故率。
還有,他與隊友越來越大的差距。
……
遲岸冇有繼續回憶下去。
後麵發生的事很好猜。
在這場比賽中,夏熾安又一次被“逼”上了牆。
然後把一顆七年前的靈魂撞了進去。
雖然說不明白這到底是機緣還是巧合,但是遲岸想,既然現在他成為了“夏熾安”,就要以“夏熾安”的身份重回F1的賽場。
他是一名一級方程式賽車手,他想拿冠軍。
圍場內的勾心鬥角他見了太多,早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伊戈那種小車隊的席位他冇興趣,他想去的是多利亞。那也是他上輩子的遺憾。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再高明的手段也冇用。
或許是剛接受了一大段記憶,也或許是撞車的那一下導致的腦震盪,他現在有點困。
他隻想睡覺。
所以當他被前來通知的工作人員叫醒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
如果你不是來讓我去參加F1比賽的,那你就完了。
青年帶著一身起床氣打開了門。
然後他聽見那位工作人員告訴他說:
“伊戈的正式車手受傷了,今天的F1正賽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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