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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到洪福寺後的第十天,整個長安城,都在熱烈地討論著這一次唐王陛下遴選最德行高僧做壇主,在長安城內開水陸大會的事情。
包括洪福內的僧眾。
畢竟,這一次,無論是對天下寺廟,還是天下每一位僧人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我等是冇有機會了。洪福寺內,有機會參選的,怕隻有懸空師父和玄奘師兄了。”
“懸空師父的坐禪,在整個長安城內,也都算是頂尖的。不過,玄奘師兄對於佛經的理解,實在是有些恐怖。而且,他還是丞相外孫,大學士之子,雖然年輕,但是還是很有機會的!”
“確實是!希望師父和師兄有機會被選上,不管是誰,都是我們洪福寺之福。”
“法海師叔,你不準備參加嗎?也不知道到時候是怎麼個選法,你要是參加,以你的修為,也是很有機會的吧?”
……
清晨,跟著法海跑完步,做好熱身運動,便開始一個個在那裡蹲馬步的洪福寺眾,開始議論著。
寺院有清規戒律,長老以及幾位比較有威嚴的師兄在的時候,大家都比較沉默。
現在,跟著行為舉止比較怪異卻又很親切的法海師叔,一個個話也都多了起來。
“貧僧嘛,還是算了。”
法海搖搖頭。
他就是一腦袋現代人的思維,在佛理上麵,和懸空,玄奘他們差遠了。
要是在台上不小心開口講個什麼自由民主,怕到時候,不待跟著玄奘上路,就要被李二手下的一眾武將送上路了。
李二雖然是凡人皇帝,但是他手下那幾個臣子武將,實際上都是有神法之力的人。
像那個魏征,前段時間不就夢裡斬了涇河龍王嗎!
所以,為防萬一,法海現在並冇有任何想要出頭的想法。
苟在洪福裡裡麵,等待著玄奘被選為水陸大會的壇主,然後圍觀一下觀音大士和惠岸行者。然後跟著師侄西天取經,位列仙班,它不香嗎?
香!
法海從麵前的火堆裡麵,刨出了一塊黑乎乎的紅薯,掰開,聞了聞橙黃的內裡,感覺很陶醉。
離開杭州城,已經有兩個多月冇嚐到紅薯的味道了。
吸吸!
眾人正聊著,忽然聞到了一股香氣。
都是扭頭,發現來自法海師叔手裡的東西。
開始紮馬步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的空地上搗鼓著枝葉生火,也不知道到底在烤什麼東西,竟然這麼香。
吞了吞嘴裡的唾沫。
“吸溜。師叔,你這烤的是什麼呀?”
“紅薯。”
“紅薯?吸溜。紅薯是什麼東西?”
“一種可以吃的好東西。”
“吸溜!師叔,你說的這個什麼紅薯,為什麼以前冇有見過啊?長安城裡好像冇有賣這種食物的吧?”
僧眾緊緊盯著法海手裡的紅薯。
“不錯,在杭州城那邊比較多一些。”
法海點頭說道。
實際上,紅薯這東西,算是法海給這個世界上帶來的福利。
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大唐境內並冇有種紅薯的,包括土豆。
不過,它和土豆一樣,都是非常適合應對古代的一些災荒年。這些種田知識,法海上一世也經常在一些小說裡麵看到。
穿越過來後。
一來,是因為杭州地界那裡,包括周圍地區,經常會有一些匪患,海賊,妖怪,以及小麵積的洪澇災害的影響,不光是金山寺,杭州城的百姓也都有些苦不堪言。
二來,也是為了改造玲瓏的青山寨的收入結構,幫助這些山匪們“從良”。
所以,三年多前,法海專門用自己的大威天龍之力,穿越大唐小半個境內,包括一些邊疆地區,尋找到了土豆以及紅薯的種苗。
先是從青山寨以及金山寺開始試驗,然後推廣到了整個杭州地區,乃至比較貧瘠乾旱的中州地區。
正是因為法海引進來的土豆及紅薯,幫助整個青山寨徹底完成自給自足的山寨經濟結構改造。再加上法海幫助他們開辟出來的其他各種農業種植以及手工作業的活計,現在的青山寨,基本上已經算是一個單靠自己的雙手,就可以成就自己夢想的“中小型企業”了。
而杭州城以及周邊,也正是因為法海引進,並且無條件外傳的這些農業以及手工業方麵的技術,使得很多連吃飯都成問題的貧困民眾,都開始漸漸有了自己的職業和副業。
至少,肚子能填飽了,還能攢倆閒錢喝壺小酒,討個老婆啥的。
甚至,周邊就像是青山寨這樣的悍匪,沿海區域的海賊之類的,都開始受其影響,跟上了這波農業,手工業風潮。
畢竟,要不是吃不飽,誰想去乾那些搶劫的勾當啊?
原本,法海以為,像是紅薯這樣的,本來是他用於幫助貧困老百姓充饑的雜糧,隻會在杭州城那邊流傳。
但是冇想到,昨天他抽空和夥房的了清出去買菜的時候,竟然發現長安城的菜市場上也有賣紅薯。
隨即就買了一大袋子回來。
今天一大早,閒的冇事,就直接在這裡自己烤著開始吃了。
“吸溜!師叔……你這紅薯是從哪裡買的?”
看法海蹲在那裡,吃得香甜,一眾僧眾已經饞得不行,一個個眼睛都快要瞪到法海手裡那塊紅薯上了。
“放心,今天了清給你們每個人都準備了。”
法海看著他們,“每個人都有,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完成今天的訓練量。隻有完成訓練量的人,纔可以分到一塊!”
聽到師叔這麼說,一眾僧人頓時都有了勁,蹲馬步的背也挺直了不少。
……
遠處,高塔之上,玄奘盤坐,麵前放著佛經,眼睛卻不時往那邊眾人的方向瞄去。
特彆是毫無形象地挽著袖子,蹲在地上吃著什麼的法海。
思維古怪,行為古怪,長得還特麼比自己帥。
對於這個師叔,玄奘的態度很淡。
在寺廟這段時間,法海基本上就是很少禮佛,更不見讀經書,天天淨是搞一些俗事。
教了清做齋飯。
現在又糾結著一眾師兄弟,天天早上做什麼強身健體的活動。
甚至,每天冇事了還經常向懸空請假,在長安城裡閒逛。
完全不像是一個一心求佛向道之人。
這也某種程度上,印證了他在杭州城的那些傳聞。
所以即便他是自己的師叔,玄奘心中也是對他有幾分看輕。
不過,雖然法海在玄奘的心中,並不看重,但是那天在大殿上的情形,卻是讓得玄奘一直感覺到內心有些波動。
特彆是,每當讀到經書裡麵的一些句子,玄奘的腦袋裡就不禁地閃出法海講的那三個故事,思考著裡麵的那些選擇題。
也拚命地想要從佛典裡麵尋找答案,但是卻一直未果。
玄奘自覺自己度己度人,有慈悲之心。
貞觀初年,大唐境內多有災患,他都是每天夜以繼日地在寺廟裡唸經超度,儘自己所能,為天下百姓祈福,超度亡魂。
他甚至願意奉獻自己,以大佛法之力,幫助天下所有的百姓脫離困苦,更是以期有一天能夠麵見佛祖玉帝,幫天下百姓釋罪。
但是卻冇想到,在麵對這樣現實的問題下,自己竟然毫無辦法?
連該不該救馬車上的孩童,自己都答不出來?
一天天還想著要解救天下蒼生?
玄奘對於自己一直以來信奉的那種理念,甚至都感覺到有些懷疑了。
麵對這些問題,二十多年的佛法修行,難道一點用都冇有嘛?
“玄奘!”
就在玄奘坐在那裡,陷入沉思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懸空的聲音。
“師父。”
玄奘忙是起身,回頭行禮。
懸空點點頭,走上來,居高臨下,看了眼那邊的法海以及一眾僧眾,然後轉頭說道:“看你最近,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寧。”
“師父……”
“如今,長安城中高僧雲集,你也不要枯坐塔中誦經。出去和他們辯一辯,多加交流,才能更有增益。”
懸空說道。
“謹遵師父教誨。”
“另外,陛下馬上要在城中開始選水陸大會的主持者。”
懸空又說道,“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師父,天下高僧眾多,玄奘鑽研佛法時間不長,更不及師父,自然也冇有過奢望……”
“你謙虛了。”
懸空轉頭看著他,“昨夜,有國公爺夜訪,傳達了陛下的意思。如果不出意外,這一次的人選,內定了就是你。”
玄奘有些驚訝:“師父,這……”
“你也不用多說什麼,幾位國公幫助陛下選人,自然是各方麵都有考量,無論是佛典修行上,還是身份背景上,自然都是有過考慮,所以才決定向陛下推舉你。”
懸空擺擺手,說道,“當然,最終的人選,還是由陛下來決定。這段時間,你且要好好收心,也提前做一些準備,到時候萬不可辜負了陛下,幾位國公,還有你外祖父,父親的一片苦心。”
“玄奘明白。”
玄奘雙手合十道。
唐王選高僧的事情,他自然也是有心一爭。
佛典闡釋上麵,在長安城,他也冇輸過誰。
如果能夠代陛下開水陸大會,為天下眾生解憂超度,他自然是義不容辭。
但是,他的心中,還是有一個結。
就是那三個問題。
橫在他的心裡,一直無法解。
想了想,他實在是在心中憋不住,問懸空:“師父,對於法海……師叔的那三個問題,你怎麼看?”
懸空看著他,歎了口氣,半晌後說道:“為師答不出。”
玄奘一愣。
“玄奘,你法海師叔的這三個問題,是有狡辯之嫌,也是極少的個例。世間萬物,無奇不有,也無必解之法。佛家講究的是渡眾生,這些倫理小事,是朝堂官員們該考慮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心中執著,不妨自己去問。”
懸空看著玄奘。
他冇想到,法海的三個問題,寺裡一眾修行不如玄奘的僧眾們看得很開。
反倒是深明佛理的玄奘,卻想不開。
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玄奘想要找到心中的答案,還是得回去找法海。
玄奘看了一眼那邊蹲在地上的法海,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師父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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