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界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愛界小說 > 進入奸王的噩夢後 > 來信

來信

-

二月,江寧府。

頭春方過,層疊的屋瓦儼然,簷下斜探出深褐色的枝條,抽出新芽,點點綠意綴在枝條上,經初春的風輕拂,顫顫巍巍,煞是可愛。

廊下一人快步走著,她著杏黃色薄襖子,手裡提著楠木盒,步履不停,但仍是每一步都端莊穩妥。

她掀簾而入,厚重的棉布門簾將寒風隔絕在門外,一室如春。

“琥珀,姑娘還未醒麼?”進來的是瑪瑙,她將楠木盒輕輕擱在案上,看向暖室內的人。

“冇呢,你是知道姑娘這怪病的,害了好些年。隻是這病著實蹊蹺,大夫號脈隻說不見重症脈象,但不知怎的,就是醒不過來。”琥珀便是另一個丫鬟,她一身桃紅色灰鼠褂,手裡捏著細細的小鉗子,撥弄著炭爐中的銀絲炭。

一道低低的咳嗽聲從內室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隻素白的手從內探出,青色的珠簾被斜挽,更襯得纖若蔥根。

殷知妤側身而起,錦蘭色寢衣罩在削薄的身子上,顯得鬆鬆垮垮,添了幾分疏懶之氣。

“姑娘,你終於醒了,身子可還有什麼不適?”琥珀快步上前,一把接住殷知妤的手。“女婢見你睡著後臉色不安穩,可是又做了怪夢?”

殷知妤白著一張臉,點了點頭。

瑪瑙側身立在榻邊,已經悄然將她的外衣拿了過來,放在手中等著她穿。

“姑娘,織機的絲線不夠了,恐怕得外出采買些。”瑪瑙一麵服侍著她梳洗,一麵溫聲道。

“虧得有你幫我記著,縹碧和赭石紅二色絲線的確是不夠了。待我先去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咱們再出門去買。”

又是一年春月,庭院內的楊柳抽出新芽。

殷知妤緩步走在院中,她上身著半舊藕荷色暗花百合紋樣菱緞麵大袖衣,下麵則是一條雪青煙羅裙,同色的腰帶掐出細細的腰身,瞧著似乎比柳絲還軟。

豆綠色的緞麵披風罩在她身外,步子輕移之間彷彿一團綠雲。

外祖家是一座三進的宅院,地方不大,但精雕細琢,確是風味雅緻,畢竟外祖父致仕前也是一方官家。

殷知妤冇走多久便到了外祖父母的住處,垂花簾外,她的鼻端便聞到了一股苦澀的藥味。

她努努鼻子,皺起秀麗的眉梢,麵上是濃濃的憂慮,還不待她掀簾入內,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是阿妤到了罷,快進來,快進來,倒春寒外頭天可還涼著,仔細凍壞了身子。”

殷知妤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素手掀開花簾,彎了眉眼笑語道:“外祖母莫要操心,阿妤哪裡就這麼容易凍壞了。”

她雙臂往後微微一展,甩開手心沾上的雨水,琥珀解開她的綠緞披風,脫下後往外抖了兩下。

暖閣內瀰漫著濃濃的一股藥味,榻上青紗帳下,約莫看得出躺著一個人,端坐在榻邊的便是她的外祖母。

她穿著舊色靛青暗繡長衣,罩著一件蜜合色如意紋織錦外袍,鬢髮染上霜色,已至暮年,仍然腰背挺直,顯出清貴氣度來,約莫看出是個遲暮的美人。

“哎喲,阿妤,好孩子,難為你掛念我們老兩口,每日都來探望。”

老夫人見到殷知妤,掏出帕子擦乾她髮梢不知何時掛上的水珠,“真的冇凍著?”

“冇呢,一點兒都冇有。”殷知妤彎了彎唇角,話音頓了頓,聲調帶上一絲低沉,“外祖父身子如何了?大夫怎麼說?”

“阿妤莫要太過擔憂,患個病有個疾,這是老人家常有之事。”老夫人婉言道。“大夫說隻能慢慢將養著,生死有命呐。”

殷知妤雙手緊緊絞著衣角,倔強道:“不成,外祖母,不成,您們還要陪我很久。”

老夫人搖搖頭,歎息一聲,一股酸楚湧上心頭,“你母親去得早,要說我最擔心的,還是你。我們老兩口歲數大了,活過一天便是一天,你年紀輕,冇了母親,往後該怎麼辦呀。”

她眼裡湧上淚意,語氣也帶上幾分澀然。

“好孩子,外祖父患病這些年來,苦了你了。他呀,雖說做了一輩子的官,隻拿俸祿。能存下多少家底,你外祖母我心裡門清。”老夫人愛憐的目光看著殷知妤。

"隻怕早就花得差不多了,你往這窟窿內填了不少罷。"

殷知妤愣了一愣,外祖母說得不錯,外祖父家底薄,隻拿去看病已是捉襟見肘,這些年的家用,都是她坐在織機前,一絲一線編織來的。

她心頭微酸,舉步走向外祖母,握住她枯槁的雙手,“阿妤自小便喜歡織繡,從來冇有覺得辛苦,阿妤隻望你們身子康健。”

外祖母說的家用她倒不擔心,自從拜師學會緙絲之藝後,她織的那些繡品銷到市麵上,月餘還能剩些銀錢。

她唯一擔憂的便是,外祖父情況不妙,萬一外祖父有個什麼不測,老兩口隻得她母親一女,現今又隻得她一人。

她是女子,繼承不了外祖的宅院財產,到時候又她該和外祖母何去何從。但這些念頭在心裡過了一轉便罷,不能同外祖母說。

她緩緩抬起頭,在唇邊擠出一個笑,溫聲道:“外祖母,您千萬仔細身子,照料外祖父辛苦便叫嬤嬤幫您。阿妤要去買絲線了。”

坐在去往西街店鋪的馬車上,殷知妤纔有心思回想昨晚的怪夢。

她有一樁難以啟齒的秘密,那便是她在入睡之後會進入一陌生男子的夢境,不過並非每晚入夢,且無規律可循。

她早些日子想窮究個規律來,試過許多奇奇怪怪的法子,如泡湯泉,圍著庭院慢跑,雷雨夜淋得渾身濕透,但都試不出來一個所以然來。

這一次,她身處一間暗室,室內暗無天日,隻有零星的幾點燭火。

藉著昏黃的光線,可以看見屋內的一些陳設,一張三尺寬矮榻,一張桌案木椅,案上擱著茶具,散落著些許紙張。除此之外一色器物全無。

榻上斜臥著一個身形修長的人,這人瘦得驚人,像是秋風蕭瑟中萎頓的枯枝。

殷知妤動了動身子,舉步上前,駐足在邊上,這並非她初次在夢中見他。

那是一個男子,他側身躺在榻上,蜷縮著頎長的身子,寬袍緩帶,在他身上顯得愈發鬆鬆垮垮。

他緊閉雙眼,鴉青色的眉頭鎖在一起,如玉的額頭上冷汗涔涔,一顆順著麵頰滾落,隱入烏弄的長髮。

削薄高挺的鼻梁進氣多,出氣少,形狀姣好的一雙脣乾裂發白,隻透出一點淺淡顏色。

總歸看著是個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樣子。

他的雙唇微微開闔,一串串破碎的語調自喉間發出,斷斷續續的聽不分明。

但殷知妤知道,他在說冷。

他渾身微微發著顫,她看了一會兒,微不可察的歎口氣,心生不忍,伸出一隻纖細的手,拉過錦被蓋在他身上,拿出一隻繡帕擦拭他額頭的冷汗。

這人看著似乎是痛,但他卻從不呼痛。

此次便如往常一樣,自她醒來後,夢中男子的麵容、身形便在腦中漸漸模糊,彷彿隔著一段晨霧,朦朦朧朧的看不分明。

“姑娘,姑娘,到了。”琥珀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殷知妤迷濛的雙目慢慢變得清明,回過神來。

琥珀已經打起了車簾,立在車旁,舉起一把白色竹紋油紙傘。

殷知妤身子一動,快步下了馬車,挨著琥珀肩膀打傘。

江寧府西街上遊人如織,庭院,樓閣彷彿被嵌在江南的山水中,小橋旁,清溪緩緩流淌,偶有三兩梭銀魚,追逐著波光。

一陣微雨如絲,落入水麵,輕輕激起漣漪,更顯得水色清冽。

殷知妤也不多逛,走了不一會兒,停在了一家絲線店前。店中的絲線花樣繁多,千絲萬縷,彷彿春天綻開的花蕊。

她輕輕跨過門檻,邁步進入店內。店裡的掌櫃一見是她來了,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上來,麵上堆著笑容。

“殷姑娘來啦,今日想買什麼絲線?”

殷知妤笑著應了一聲,“有段日子冇來了,給我拿三盒縹碧和赭石紅二色絲線包好。”

“好嘞,還照舊是春蠶絲麼?”

“冇錯。”

掌櫃點點頭,多問了一句:“殷姑娘為何每次都是這兩色的絲線用得最快?”她也隻是找話閒聊,轉頭便手上不停忙活去了。

殷知妤手指勾著絲線,一聲歎息輕得要化在春風裡。

趁著掌櫃在打包的功夫,她在店內觀察著各種各樣的絲線,心裡盤算著能拿來織出何種紋樣,偶爾撿起幾根細看材質。

不一會兒,掌櫃就將包好的絲線遞給她,一邊騰出手接過她付的銀錢。

“好嘞,銀子是這麼多,殷姑娘常來啊。今日還下著雨,殷姑娘當心著些,慢走啊。”掌櫃躬身將她送出店門外。

殷知妤回家時,春雨漸漸下得大了些,淅淅瀝瀝,在宅邸大門口的屋簷積起一小汪水窪。

她怕不小心沾濕了繡鞋,正要小心翼翼地抬步跨過,瑪瑙苦著一張臉從門內出來,低聲在她耳邊道:“姑娘,京裡殷侍郎家,來信了。”

殷知妤抖了幾抖披風上的冷雨,“打發了便是。”

瑪瑙麵露難色:“恐怕不成,姑娘你隨我來。”

一見到殷知妤走進院裡,殷府的送信小廝極快地向她見了個禮。

“小姐,許久不見,小的這廂有禮了。”

“何事來此?有話便說。”

小廝滿臉堆起討好的笑,“小姐,您彆讓小的為難,這封信是老爺特意叮囑過,一定要送到小姐手上,親眼見到您拆開看看。”

“他還說,答允或是不答允,給個準信,小的也好回府去跟老爺回話。”

琥珀忿忿不平,望著殷知妤,滿眼焦灼。

“如此說來,今日這是要逼我了?”

殷知妤臉色一變,心中不住冷笑。

還真是安心清閒的日子過得太久,都忘了她還有一個爹。

-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