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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紅雲夢香殘玉簟秋,拒無成跪守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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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薄雲偷雞不成蝕把米,正要被拖去慎刑司之際,慈安終開口作保道:“此事乃為宮廷風紀所憂,雖有誣告之嫌,然若拾而不稟私傳得閱,傷及風化,故而其之發心極善,不料事與願違,疑測雖荒謬不真,卻亦克忠職守,不能擅殺。”

曦月頓鳴不平則道:“還請母後皇太後三思而行,此女言之鑿鑿,誣陷我等,罪不可恕,即便發心極好,則傷不可免,若不能複瑜妃姐姐之清譽,何以平眾怒之憤也?”

慈安見曦月對此頗為上心,不覺道:“此非爾之事,瑜妃尚未有言,汝何欲以出頭也?”

容寧聽畢隻一改咄咄逼人之態,隻笑問道:“臣妾有言而不敢發也,臣妾隻但問一句,母後皇太後定欲如此?”

慈安則道:“哀家倘定若如此,何如?”

容寧沉默良久而後笑道:“母後皇太後所言極是,其理應功過相抵,攀誣之罪,是臣妾唐突妄定,還請母後皇太後定要赦免薄雲纔好。”

薄雲見容寧如此寬縱,定知此事若寬宥饒恕,以容寧心性必受千般非人之痛,不如一死了之痛快,隻也忙跪地磕頭道:“奴才誣陷瑜妃娘娘,罪該萬死,還請瑜妃娘娘恕罪責罰。”

容寧輕蔑一笑,仍以和煦之態而道:“既是母後皇太後作保,此事也就罷了,原是我誤解姑娘一片好心,先賠不是了,姑娘好自為之,太後孃娘心胸狹隘,肝火盛旺,恐需服飲湯藥,便先回宮休息了,母後皇太後早些安寢,臣妾告退。”

說罷,容寧隻也起身行禮,轉身而去,慈安隻也帶著薄雲回鐘粹宮去了,待回宮之後縱心中幽怨千番而無處閒敘抒適,又急又愧不知如何是好,隻不能於奴才前發作狂虐,隻也內忍而罷,紅藕則呈牛乳遞於慈安則道:“更漏數響,已然夜深,母後皇太後早些歇息纔是。”

說罷隻道:“皇太後素有肝厥之症,切不可動怒,奴婢著請太醫入宮替皇太後把脈,以免留有後患。”【舊疾罹患,自毀長城之舉】

慈安則道:“夜深人靜,實在興師動眾,大可不必,隻安寢便是,待明日一早循例請平安脈再診便是。”

薄雲隻跪在堂下顫抖不已,不覺悚峙戰栗萬分,幾乎已然是神魂不定,五魄皆散,六神俱蕩,慈安見薄雲如此隻道:“汝不必擔憂,哀家既出言作保,便力排眾議,保你一命,隻汝等之蠢,言辭難表,汝魯莽之徑將哀家置於火烤無異,縱爾犯聖母,勿觸瑜妃,聖母和順柔嘉,縱失禮逾矩尚有喘息之道,瑜妃剛烈節義,最忌成心挑唆等事,孤高自許,目下無塵,爾當眾言說相呈則不得不興抄撿一事,乾戈大動,令嫌隙如碎玉斷無修補之道,隻如今你斷在宮裡留之不得,否則哀家名聲掃地,更無力保你,外頭有個侍衛命嘉辰容貌家世極佳,你們且自行成婚罷!”

紅藕一聽險些將牛乳灑了一身,薄雲如今更不敢多言,隻也稱是,隻也回道:“奴才一時情急,已然讓皇太後失了臉麵,實在無顏再見,多謝母後皇太後美意,恐奴婢辜負了,嘉辰乃佳胥奴婢無福消受,還請皇太後令指婚他人。”

慈安素以宮規祖製恪守,不敢雷池半步,乃是柔中帶剛恪守禮法之人,故而其身側周遭侍女或多或少皆受其影響一二,自也學了愚忠愚孝的邪門歪道,慈安聽畢當即嘉賞其勇卻道:“汝若此時自裁,則無人憐之以為節也,瑜妃必以此而為罪魁懲之,豈非遂願?你且領二十兩回家而去罷,瑜妃雖狠卻不至屠戮全族,或爾臨走之前告罪麵呈,則萬事無憂矣。”

薄雲隻也無奈不能自裁也不願擔責,索性明個兒出宮又有婚約盤纏,倒是也是好去處,離了這是非地,免得再遭了人報複,隻也上下房裡連夜收拾包袱等明個兒一早演一齣子戲,走了完事,隻紅藕在內伺候,隻道:“回母後皇太後的話,奴婢以為這實在有些過了,瑜妃娘娘絕非好惹之輩,雖我同薄雲素來不睦,她也排擠,我理說不該討情,理應叫嚴懲一番,隻到底服侍太後一場,雖不至情同姐妹,到底抬頭不見低頭見,隻倘若放出宮去,才恐遇不測生變,倒不如留在宮裡好些,縱是打發至旁處,好歹能尋條活路,不至·······”

慈安則道:“你素為大局著想,焉能不知哀家之心也?此策實在拙愚,定不可為之,罷了這些糟心之事,便停留於今,扶哀家就寢罷!”

紅藕應下隻也替慈安打水盥洗,寬衣解帶,扶至內間內上床來帳安寢,隻循例紅藕並不當值,紅藕轉身欲走,隻被慈安叫住道:“今個兒你且值夜罷。”

紅藕隻也應下一句,隻在床榻下斜方凳上坐了一宿,枯坐一夜直到天明,紅藕隻也上下房裡換班輪崗,隻見薄雲還賴著隻道:“妹妹快醒醒,一早該找母後皇太後謝恩去了。”

薄雲隻也冷嘲一聲立起身寬衣道:“誰同你這是姐妹,咱們可彆你們,我們的稱起來,我都是要逐出去要死的人了,也不在乎得罪人了,我隻恨冇你會辦事整日裡討好逢迎的,又不比壽西宮那瘋丫頭聰明有眼力見兒,偏可巧挨著我滾出去,你這會是得了意,成了惟一的紅人,我自該是謝恩去了,畢竟皇上皇後都未曾保住的,又怎麼真保住了我?打量著你鬼鬼祟祟的事情,明公正道的我能不清楚?要我說我也是兩隻眼睛蒙了心,怎麼冇告發你去?”

紅藕審視一番隻道:“妹妹想去便大可一去,隻恐母後皇太後不儘信也,從始至終便是妹妹自作孽,如今東窗事發,一遭懲處,豈能怪我也?”

薄雲隻也肅衣斂容往正殿而去,慈安見薄雲前來叩問辭行,隻也道:“如今一彆,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哀家並無所贈,隻這些釵環首飾,金銀細軟權當為你日後添妝作奩。”

薄雲謝恩叩首畢隻也道:“奴才拜彆母後皇太後,隻奴纔將死,亦或將彆,其言也善,紅藕同瑜妃交往甚密,絕非一朝一夕,恐早有往來,乃是探引刺探訊息,以瑜妃之才,縱無同侍衛私通,亦絕非安分之徒,商賈之女,水性楊花,各國使節政商遊走徘徊而獨善之人,若無犧牲奉獻,皆可不信,實在不敢多想,奴才思來想去,這時常相見的外男隻林蕭林大人一個,又不是親兄弟姊妹,若無私情隻恐不能為之。”

慈安聽畢心中俱已然生疑,隻奈何薄雲如今恨毒了容寧,又加之紅藕同慈安相互製衡,平素生怨,此言倒也不可儘信,隻無風不起浪,倘若一點皆無,也斷然不信,慈安隻道:“哀家既言護你平安,汝等至哀家母家之側有宅邸一座,已然收拾齊整,權當哀家賜你宅邸,且先住著。”

薄雲聽畢感恩戴德,不覺叩首再拜,隻也拿著包袱往神武門而去,後宮眾人或宮女太監,或侍衛隻也議論紛紛,慈安自位極中宮以來,數十載如一日,頗得美政之賢,薄雲可歎自幼年入宮以來,好容易到掌事之位,今則一朝隻得歸家,難耐晚景淒涼,曾也是富貴滿堂,千呼百應,如今至神武門餞行者,亦不過寥寥,大抵都是舊友親朋,亦或嘲諷見笑。

容寧同小翠立於神武門之上,見其三步一回頭,仍是戀戀不捨,曦月隻道:“姐姐欲意如何處置?”

容寧則冷笑一聲道:“母後皇太後將其逐出宮禁,你我又有何法哉?母後皇太後都送她入自己府裡住著去了,咱們隻能靜觀其變,伺機而動,秋高送爽,如今已然漸漸寒涼,霜楓紅染,隻可惜不能滿地清白,倒襯得這血都不曾好看。”

慈安隻也不好送薄雲而走,索性隻也在宮內誦經祈福,隻也心煩意亂,紅藕躺在床榻之上,不覺輾轉難眠,回想起嘉辰種種,決不能忍見其另娶他人,隻也起身要往外去尋容寧求個法子,正遇見慈安禮佛回來,不覺起疑生嫌而問道:“爾昨值夜一宿而未眠,何不補覺而欲出也?”

索性紅藕帶著荷包有些打賞的銀錢,隻也答道:“回母後皇太後的話,奴才雖與薄雲妹妹不睦,隻到底都是共同服侍過太後孃孃的,雖不至情同姊妹,卻到底在同一屋簷下同吃同睡,縱是再嫌也有些情分,宮女出宮平素不好尋人家,妹妹還有親眷孝養,最是缺銀,奴婢這些銀子都是些攢下的體己,如今在宮裡也是冇用,思來想去隻也不知能否碰上,這纔要往神武門去,瞧瞧還能否趕上·····”

慈安隻道:“哀家不好攔自也不能去送,隻日後不能再見,總歸有個念想,這原是她來那年得的璞玉,且賞了她去,權當是個念想,若是能趕上則給她,若是趕不上這也便是天命了。”

紅藕隻也應下,原去找容寧之事隻能暫放一側,又未帶腰牌,紅藕出鐘粹門後沿路往神武門而去,隻因旁側偶然小太監扈從,另有人跑去,知是慈安定生了疑心,不覺心急如焚,漸生了渾水摸魚,威嚴恫嚇的法子來,正值此時遠眺容寧驚鴻照影之姿,小翠春水綠波之態,不覺欣喜一番,隻也往前而去,故意往容寧身上撞,忙磕頭求饒,容寧見是紅藕,又以五感而覺周側有人盯梢之從,不覺佯裝演戲,以免損人前路,故而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如此不生明目,魯莽橫撞,自不知爾因何事,竟如此冒失?”

紅藕忙回道:“瑜妃娘娘恕罪,奴才奉母後皇太後的命要給薄雲送玉,以作餞行之念,還請娘娘責罰。”

容寧不覺冷嘲一聲道:“送玉以托念,應為餞行之禮,乃為君子之交,害者同論,果真相惜,這玉倒也不必送了,且應還回,以免累及,則與佞為同流,而有損清譽。”

紅藕忙跪地磕頭,隻恭敬懇切道:“瑜妃娘娘恕罪,此事非比尋常,乃為數不多之情誼,思之想來作決,還請瑜妃娘娘日後再行責罰,鳳命難違,恐不能從命。”

說罷隻也起身往神武門而去,容寧隻也叫國色去追,國色秉素嬌柔,風流無骨,焉能追之而上,又外加察言觀色之時,通曉其意,不過是逢場作戲,保命之策,自然不拚儘全力,隻見紅藕繞開守衛,加之嘉辰駐守神武門自也不願,隻見紅藕目色,國色神意,已然明瞭大半,隻也放行,紅藕追上薄雲車馬,隻道:“妹妹莫要著急離去,母後皇太後說今日一彆不能再見,此玉乃是當年妹妹入宮當差之時所得,故而賞賜,到底是主仆一場,這個便以作念想罷。”

說罷薄雲想起慈安種種不覺哭過一回,紅藕又道:“這原是些碎銀子,也是我體己月例攢下來的,咱們臨彆一場,雖未有姐妹之情,卻也是同居之人,錢銀之用勝於人情,你且拿去用罷。”

薄雲原欲不接,隻如今冇了月錢,愈發無奈,日子好過再說,且不論人情往來等事,隻也收下,不覺自嘲一番道:“我如今也是騎上老虎凳,若論往常必然不要,至如今生計困難,倒也不得不收下了,隻看見你送些銀錢的份兒上,早早另尋主子找個差事,母後皇太後你也是知道的,還不如西邊的好些······”

紅藕隻也囑咐道:“妹妹我好言提醒你一二,隻若暫居鈕祜祿家一則寄人籬下,二則隻恐殃及池魚,正如炸貢燒廟連半街,豈非皆完也?”

薄雲要了銀子拔了紅藕的簪子,隻道:“你這簪子也不錯,權當贈我,咱們日後恐也不見,你也有好的等著,不稀罕這樣的東西,且就給我罷,你且早早回去。”

說罷隻也彆了紅藕自然要往鈕祜祿家而去,紅藕無奈隻也回宮交差,容寧一早立在神武門內悵寥一番,見紅藕忙跪,隻也不屑正欲開口,見慈安召紅藕回鐘粹宮,此事也便就此作罷,慈安召紅藕回鐘粹宮,由太監據實回稟,雖於瑜妃疏離不睦,不似緊密往來,隻到底生疑做戲,不能久留存而用,索性以加官而調離以作結,故而則道:“如今你也快要到了年歲,裡應該出宮而去,隻哀家由衷不捨,不妨便至團河為海戶,以為日後駐蹕總覽,不知可好?”

紅藕即便心之不願亦不能有何之由而婉拒,隻道:“回母後皇太後的話,不知奴婢可否攜家眷而同行也?”

慈安則道:“既為管園之海戶,自當世居於此,豈有不容家眷而獨往之也?如今正秋高氣爽,協同家眷至南苑海子之內,亦為佳處之去,冬日閒暇,除蓄獵整修以外,並無他事,也算清閒之處,月錢自提,不必擔憂,除此之外,爾之父母亦領海戶之恩。”

紅藕隻也叩首謝恩,至下收拾包袱,慈安隻也擺駕長春宮慈禧處,慈禧隻也行禮問安道:“姐姐來了,妹妹有失遠迎,還請姐姐恕罪。”

慈安忙將慈禧扶起則道:“你我情同姊妹,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如今宮中宮女已然至適婚之齡,不知妹妹何意?”

慈禧則道:“姐姐所言極是,隻此事需得從長計議,急切不得,現今之世,秀女尚且裁減不少,而況乎宮女哉?若出宮另嫁亦或以年歲而另放,實恐不能補之,既之如此,若再下放,或按以五年之製實在難堪,倒不妨彼此結成對食,亦或與侍衛相配,擇其尚佳者,恩賞侍衛各等以為妻妾,長此以往,既可延之服役之長,以免青黃不接,又能鞏固其忠心,豈不美哉?”【清末時期秀女選拔早已不複往昔,隻規定於京內官員之女備以遴選,宮女服役之期則由五年長至十年,十餘年不止】

慈安則道:“此事可成倒也可成,昔日伴駕身側的除了這些個太監,宮女竟也一個不剩,難免淒涼落寞,然隻宮女自遴選入宮,不辭辛勞,若強留於宮內隻恐舍其之幸也。”

慈禧隻道:“姐姐所言極是,然現世如今,頗愛幼女之邪癖,縱以五年之製,出宮已然二十又耳,而無人可嫁,孤苦至死,倒不如留於宮內雖不至富貴奢靡,卻也能安享半生無虞,亂世之下,旗民亦無心安,若逼得生路無門,死路難尋之境,其父母嫌惡之下保不定便賣身煙花之地,即便你我現今聽之亦受不忍,焉能體其等之感也?倒不如由咱們婚派指配侍衛之婚嫁,至於對食慰藉一事,若無**之事,則自當癡聾之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作罷纔好。”

慈安隻道:“妹妹說的是,我瞧著薄雲和嘉辰倒是不錯,雖說薄雲相貌亦非絕色,卻優勝於德之兼備,而況乎其雖為包衣,卻侍候我多年,理應指個好人家。”

慈禧則道:“既為姐姐宮中之事,妹妹本不該置喙多言,然瑜妃一事曆經風波,又有抄撿,人心難免不服動亂,倘若貿然賜婚與貴胄之家,不知以妻以妾或以格格之名也?不論何如皆之不妥,瑜妃怒而纏綿事小,倘若因闔宮蜚語留言過甚,隻恐有損姐姐清譽,隻此斷無求生自立之法,難抵家中支柱,隻恐歸家認其父母宰割而無措,或以賤賣等事,實不能言也,妹妹以為即便婚配,門當戶對之家為正妻,昂首挺胸,自也不算虧待,姐姐同她情深,天地可鑒,倒不如為其暗暗添妝就是了。”

慈安聽畢並無異議,慈禧隻道:“若妹妹所記不錯,姐姐身旁的姑娘紅藕也到了適婚年齡,又是正黃旗包衣出身,雖不是家世顯赫,其阿瑪亦有品佚之官,理論之不能敷衍,嘉辰乃是貴胄之家,卻疏親而遠,血尊而不貴,若能相配,自是一樁姻緣。”

慈安聽畢本欲想再爭一番,而後又思及一番,卻也笑而應之道:“咱們姐妹無隙,同心共德,常有心有靈犀,異口同聲之事,實屬默契。”

慈禧隻也笑過一回,慈安要走,慈禧隻也欲送之,慈安並無回宮之意,索性隻也召後妃陪同而至景山萬春亭之上閒逛一番,可偏巧遇雨,隻於一側聽雨烹茶,恰見麗姿綺影登幾扶石而上,撐傘而來,隻見珠翠輕搖作響同細雨霖鈴,抬眸正對容寧姝縵之態,隻也至萬春亭下簷廊之處,而行禮問安道:“給母後皇太後,聖母皇太後,諸位太妃嬪請安。”

麗皇貴妃因下雨過潮濕寒,而不願起身,早已披絨蓋被,捂以湯婆暖袋而敬聽,眾妃嬪皆不願冒雨而出,獨容寧迤邐佇之於風雨之內巋然自得,時以伸手而感雨清潔之潤,慈安而問道:“瑜妃怎冒雨而來?”

容寧隻笑道:“疏雨淒切,寒蟬苦鳴,青山悲遠,風蕭殘荷,自是絕佳會意之景,萬春亭為京城最高之地,一覽眾山,焉能負也?”

慈禧隻道:“滿宮能賞此蕭瑟清秋之景,獨你與知鳶二者可為,若以我等必之生厭,以為之潮氣糜腐,土腥鐵鏽之味。”容寧著即將傘給了小翠則道:“且回去告知各宮掌事,各取油紙傘玉針蓑來,令請太醫院熬以薑湯驅寒之藥而備。”

小翠當即應了一聲隻也去,景山有永安亭內女子伺候,端茶遞水,待雨腳漸歇,暮雨已稀,則由各宮宮女領著妃嬪撐傘攙扶,披蓑緩而慢下,則由容寧先行,待至綺望樓內暫歇,或飲薑湯驅寒,或飲熱茶暖心捂手,待歇畢則各回宮內而歇息。

慈禧隻也往壽西宮而來同容寧道:“寧兒是如何知曉此事,將計就計乎?”容寧隻也笑道:“回太後孃孃的話,以我等不睦之態若不捕風捉影而倒打一耙,必不能令我失陷於囹圄之中,或其有心,則善而為泯,送物之時,神情微顫,略不比往常之同,許我多心,隻遣熱打聽,不想遇其招搖橫市,既可共存之贏,焉能捨近求遠而任之流於縫也?太後孃娘出言勸阻,令其得嘗所願,覓之郎君而皆夫妻,則遠走而避,不論何也,太後孃娘仗義執言,則容寧替闔宮仆役謝過聖母皇太後。”

慈禧一笑嫣然,正霖鈴通稟皇貴太妃甦醒,兩人隻也協同而去,隻也說笑恣意一番,各自回了,容寧召了國色道:“且去庫裡取些金銀細軟,珠釵華服,且待臨彆之時替我送去,現今我不好前去,你定要替我轉答。”

國色當即應下則道:“還請主兒放心,奴婢即刻去辦。隻是否依按舊例恩賞?”

容寧則道:“婚期將至,縱使添妝,亦不能省儉,且從我庫中撥二十兩銀子,令恩賞十件常服,製錢兩貫,至於其他簪環珠翠等物加等而賜,可自行定奪,不必回我。”【乃是太後亡故之時,恩賞之用】

國色應下隻也是了,又召小翠道:“待出宮之際,且命姑爸爸留她之一二,至少於天香樓餞行纔好,人家從始至終幫咱們一場,自也不可如棄子隨時可拋而無言。”

紅藕自知明日要離宮調任,不覺感慨萬千,理應前至長春宮,壽西宮叩謝恩典,然不能因一己之恩而令眾人遭劫,隻好忍耐一番,不覺對月長吟,時常悲矣而泣,慈安召紅藕前去殿內替慈安寬衣,見紅藕眼圈微紅似桃,不覺心痛不已,隻道:“好端端哭些什麼,不日便要翻身做主,何故泣也。”

紅藕隻道:“奴婢想起不能伴侍太後孃娘一輩子,每曾想起不覺啜淚不止,奴婢自入宮以來,幸得太後孃娘照拂,方有今日,若無太後孃娘,絕無奴婢今日。”

慈安隻道:“我亦是不捨爾等離去,薄雲小肚雞腸,善挑唆生事,哀家不能儘信,惟你為哀家親眼瞧著,步步栽培至此,哀家無後為嗣,咱們相伴十數載,即便偶然有隙,卻難掩真情,已然是有母女之意,如今你忽然離去,心中空落。”說罷隻也長歎一番,紅藕哭的愈發悲切,兩人憶起前情許多真情趣事,不覺皆落淚抽噎,慈安隻也愛撫紅藕素手,不覺痛心,隻也從手上褪下一個白玉鐲來隻道:“這是祖製所定,哀家亦是不願,如今已然是超十年之久,若是再留,於爾等不公,你且收下,團河臨水冬日寒冷,不妨伐樹取火,總不能凍餒之痛。”【慈安非鐵麵無私之人,仍有以溫情有餘,如同紅藕之情錯綜複雜,既有相伴之誼,又有母女之意,隻不論何情皆不過依賴二字,更加之憐憫】

紅藕含淚應下,而後千叮嚀萬囑咐直至深夜方歇,因長時啜泣淚流不覺身心俱疲,靠床榻之上而睡去,慈安亦不管之,隻召眾人替自己梳洗一番,於床榻上而眠,宮女不覺問詢慈安之意,慈安隻道:“其明日離宮而去,便特此恩典於殿內暫睡一夜,不必令其至彆處。”

宮女應下隻於外院提燈守夜,待第二日清晨,紅藕睡眼朦朧漸醒之際,慈安仍安寢不覺失禮,隻也燒水以備盥洗之用,又更衣著滿繡之裳,乃是衣錦還鄉之喜兆,隻到底不覺悲矣。

隻慈安頭髮被梳頭婢女梳的略疼,甚有髮絲掉落隻也笑道:“哀家年事已高,雖未至兩鬢斑白,卻恐不遠矣,豈能經如此之痛,隻你也輕些。”

紅藕因昨日疏忽未曾替慈安擦菊花故而今日頭油,正紅藕入內隻也接過而道:“妹妹且瞧著,待明個兒我走了,也好服侍。”

宮女忙應下隻道:“太後孃娘安寢之前可擦菊花散塗秀髮,可防脫防白,也可保髮絲柔順光澤,每晚需以篦梳頭以活經絡血,疏通筋骨,可輔之以精油點按,晨起之時,需應當同理,先以刨花水而潤濕再定型,切記需平心靜氣,和緩慢梳。”

慈安愈發留戀不捨,隻也決不能因小失大,紅藕隻也含淚道:“回太後孃孃的話,今個兒是奴婢最後一回給您梳頭,待您來日巡幸團河奴婢還替您梳頭挽發。”

慈安隻也笑過一回,隻也替紅藕添簪戴玉,塗胭脂水粉,隻道:“大喜之日,你出嫁之事哀家不可替爾添妝送嫁,隻能僅以此而先行。”

盛筵必散,終到了離彆之時,紅藕平素與人為善,出處和睦,即便是恒嬪,禧妃等亡故之人貼身婢女,亦至神武門早早前來等候送行,紅藕隻也抬眸仰望,環顧宮牆四內,已然寄居十載有餘,共度其間,不覺悵惘一番,隻到底慈安也去送,一眾宮女太監隨著總覺有菜市口問斬遊街之嫌,隻也說笑兩句,仍覺悲慼。

待至神武門內,外頭孃家人來接紅藕,慈禧隻也不問紅藕心情,隻麵情塞責而已,紅藕不見容寧,雖有百般言辭亦不便多言,隻忍悲作辭,穆宗妃隻慧皇貴妃來充麵代勞,皇祖妃亦不來,隻文宗妃嬪皆對紅藕頗有好感,不約而同前來,容寧贈言離彆之情仍假以麗皇貴太妃之口而代訴,紅藕聽畢不覺潸然淚下,愈發悲慟不已,慈安隻也囑咐嘉辰和親眷好生照看紅藕,另有南苑海戶前來接引,吩咐安妥畢隻也同後妃各自回宮之內。

紅藕上了車隻問道:“咱們這是奔哪而去?”

紅藕額娘隻道:“瑜妃娘娘托人捎信兒來,說叫咱們先往天香樓待晚些時候給姑娘你餞行,待明個兒清早再往團河去。”

紅藕隻也應下,待至天香樓之內,見六層瓊樓聳立,拔地而起,隻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待下車之時,韶棠已然備了下馬梯扶紅藕及其額娘下車而笑道:“夫人,姑娘請入內上座,娘娘吩咐了要頂好的天字號上房。”

紅藕聽畢忙問道:“瑜妃娘娘有心,奴婢實愧不敢當,還請姐姐還了房間,天香樓乃京城之最,達官顯貴,名流政商來者無數,萬不能因私廢公,因我之鄙驅而占生意也!”

韶棠隻也一笑道:“姑娘乃是貴客,又是娘娘欽定,必然不得怠慢,而況乎娘娘曾言姑娘於娘娘有恩,縱今停業暫歇亦不為過矣,姑娘不必過謙,且請夫人姑娘先瞧瞧房內佈置,若是不能稱心,時候正早也好更換一番。”

紅藕總覺靡費不配,連忙推辭,卻又不能讓韶棠難辦隻得先行上去,紅藕隻殷切道:“不知姐姐名諱,敢問姐姐芳名。”

韶棠隻也一笑,色若棠梨春曉,莞爾嫣然,輕啟朱唇而笑答曰:“我姓朱姓,名曰思弋,若承蒙姑娘夫人不棄,亦可稱之閨名韶棠。”

紅藕隻也謝過韶棠,晚些時分則同嘉辰至前門鮮魚口一帶閒逛暢遊隻道:“咱們如今雖未得禮成,卻也算可相伴到老,即便並無虛禮亦能廝守。”

或有蜜裡調油,私相愜密之事,亦不而多敘,自是風月情致,卻色而不淫,令人換新眼目,遠勝於市井筆墨,才子佳人之所著,淫豔無稽,謀虛逐妄之談。

嘉辰同紅藕慢步於夜市巷深之內則道:“你我心意相屬已然多年,如今已成正果,也是你我自修之福。”

紅藕聽至此處不覺一笑,又回憶起過往種種之事,點點滴滴,不覺笑道:“你我因乘東風之快,方有今日,天色不早,雖未至深夜,卻不便於夜久留,加之今日瑜妃娘娘告假未來相送,恐今日早些,咱們也該早些候著,即便咱們出來自行其意,卻也無令客而久坐主不至前的道理,而況乎奴才叫主子等著豈非失禮,咱們也莫要閒逛快些回去罷。”

兩人隻也並不避嫌,如同尋常夫妻一般行走於通衢街巷之上,隻因天香樓今日晚間閉門謝客,隻待容寧前來,故而街衢之上,燈火少之大半,惟零星幾點遠輝可觀,又是烽煙四起,打砸冶煉之聲伴更漏不止【天香樓繁華之盛,縱閉門則不至暗而無明,城內竟用烽煙打砸之句,可見一般也】

隻修密道之時不能隻到啟祥宮內方有暗道可行,容寧如今居壽康宮內實在有限,縱飛身橫渡護城河至端門午門之外,又需過甕城飛簷方至實在太過引人注目,更莫說西苑鎮海幾處,實在守衛重重,思來想去,隻道:“如今惟有暗潛密道而走,亦或乘轎輦車駕同行。”

正說著,隻聽外頭通傳榮壽,待至屋內則道:“瑜娘娘安。”

容寧則道:“公主快快請起,公主今日入宮伴駕,隨侍晚膳,想來辛苦,不妨至我這裡暫歇纔好。”

榮壽則笑道:“今個兒來得晚些,我正求之不得,娘娘盛情相邀,怎好卻也,理說此時我該走,然實在掛念皇貴太妃與娘娘,隻也前來拜會,一會兒子便是要走的,隻我瞧著如今東太後處換了人伺候,獨不見紅藕在側,一時不好打聽,隻因宮內皆非體己之人,最易生是非口舌之爭,恭親王又於風口浪尖之上,我實不能問之,獨咱們一心,故至此處先問之娘娘。”

榮壽同容寧自閨閣相識十數載有餘,雖不比曦月之密友,卻乃不可多得歃血之誓盟,自當知己之輩,就連小翠亦不設防生異,自不比慧皇貴妃一乾人等拘束一番,隻也端了茶不悅道:“公主常在宮外伴壽莊固倫公主,這些時日不常來,自然不曉得這事,母後皇太後一貫疑心深重,自冇個好脾氣留著這樣的,縱是成否都不留在身側,薄雲拿繡春囊那糟踐東西四處潑臟水陷害人的,還嫌自己不是個禍害,冇死都得參了紅藕一本說是什麼異心之類的話,愈發激起來了,這下子倒好,連夜找聖母修了祖製,賜婚放出宮去駐守團河了,擺明瞭是誠心噁心人,說是升遷總管,不過是至偏遠流放罷了!隻當權者都這樣,疑心深重的又不是自己的天下,反倒都學了劉邦殺忠臣了。”

榮壽因常受紅藕之恩,感念照拂之情,不覺感慨不已,隻道:“昔日我剛入宮撫養之際,也是步步小心,處處留意,雖說疼愛,卻到底不是親生父母,到底有君臣之彆,若非紅藕照拂周旋,恐非有我之今日,隻團河甚遙我不得擅離京師,隻若按腳程恐已然遠離,現追已然不上,隻能作罷了,待明年巡幸之時再見也罷,總不急於一時,總有相見之日。”

容寧則笑道:“公主所言極是,隻我因那事生氣,一時撒氣,牽連旁人,未曾致歉,反倒不安,故而命人提前預備宴於天香樓,公主若是不棄倒不妨出宮至此一敘,也好全了心意,隻公主替我帶上一句便是了。”

榮壽聽畢不覺思索一番則低聲道:“正巧今日乘車而來,娘娘不妨同我一起前去,這致歉豈能有不麵見之道也?”容寧辭之不願,隻榮壽笑道:“娘娘不必如此,若有是非則我一人承擔,而況乎還有春睡西子頂著,娘娘何懼也?”

容寧一聽不覺笑過一回,隻也同榮壽而走,著清麗素雅之裝,扮宮女之態,緩步而進,榮壽見容寧著宮女裝束,亦難掩姝麗絕塵之姿,縱有以扮醜之嫌卻全然不顯。

小翠不覺一指隻也會意則道:“得嘞,您儘管去。”容寧隻於螺鈿妝鏡之前而取胭脂輕塗而笑道:“公主稍等,既若相像,便要做全。”

隻也如筆墨揮毫作畫幾點,小翠原就像容寧六七分,更鼻亮眼而後,更具相似之態,容寧隻笑道:“平素教你說話學舌,如今也倒能檢驗一二,咱們早早鎖上宮門去。”

榮壽公主隻也不覺歎服容寧之才,隻也同容寧出宮而去,容寧同榮壽乘轎輦至天香樓外,隻見燈昏黯淡,並無往昔繁華盛景,容寧同榮壽下車,小廝隻也招呼起來,見是榮壽公主駕臨,隻也忙上廳預備珍饈,邀韶棠下樓,韶棠見了隻也行禮問安道:“給主兒,公主請安。”

天香樓一眾小廝連忙行禮,容寧隻抬手,各自忙去了,紅藕等人亦聽聞響動忙出房相迎,韶棠帶著眾人往雅間內而去,隻見雅間內金碧輝煌,毫不亞三園鼎盛之期,西洋樓各處奢靡富貴之樣,亦或有壁畫彩繪,穹頂拱券無不效之西法。

隻入荷齋藕廳之內,見曲水流觴,頗具蘭亭飲酒,移宴清秋之風,絲竹聲脆,幽響陣陣,恰有惠風和暢,流水潺潺,從旁藕香荷院,清香撲鼻,窗欞軒脊儘是白牆黛瓦,雅素明淨,不似京城貴耀之風,卻有江南婉約之態,更有遊魚錦鯉嬉戲其間,理應寒涼卻不顯之分毫,反有熱氣頻送而往,到可感四季如春。

紅藕不覺笑道:“殘荷已枯,菱敗蒲衰不知何處竟有如此盛開鮮妍之荷?”

韶棠隻奉茶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此乃是溫室暖艙特培而供,正如玉泉之果蔬皆以溫泉熱流水側而蔓生,此荷於湯山之側而生自當還有,屋內又燒爐有暖,自然還能開的,隻終不能挨冬,皆是隻更以絲絹所製之花卉再添就是。”

紅藕聽畢原是這麼個緣故,不覺暗暗喟歎容寧所待已超上賓之禮,隻也感激涕零,自也誠摯恩謝一番,容寧先行致歉道:“若非因我,恐姑娘不會如此時候出宮,實在慚愧。”

紅藕則道:“娘娘何必自苦,奴婢卑賤之身,可令娘娘大駕,深感惶恐,被趕已是朝夕之事,焉能怪娘娘也?而況乎若非娘娘願同奴婢作戲遮掩,隻恐早已命喪黃泉,沉水而去,焉能有今日,娘娘於奴婢大恩,恐無以為報,惟有竭誠儘忠四字可表,但凡娘娘吩咐,不論刀山火海,定在所不辭。”

嘉辰隻也忙跪地叩首道:“奴才同紅藕之情,早已前定,若非娘娘周旋,恐已然反水不收,旁嫁另娶為一生之憾矣,娘娘大恩奴纔沒齒難忘。”

容寧隻笑道:“不必多禮,快快請起,隻因嘉辰同林大人情同手足,互相照顧,本宮理應謝也,你二人皆是良實忠純之輩,情投意合,自是良配,本宮並未旁事需交代,隻望你二人恪儘職守,長相守候就好,待明日爾等攜家眷至團河時,本宮亦有添妝之禮相賀。”

兩人皆感激不儘,隻也替容寧斟酒相敬,忽聞火氣焦糊之味,又見火光漸起,隻小廝來稟則道:“娘娘,姑娘不好了,隔壁前街的精誠堂裡燒火做飯把房子點了,揭了頂子燒去。”

韶棠當機立斷則道:“今日無事,切不能袖手旁觀,滿街為木質堆砌,又未有石之防患阻燃,若燒燃四起,滿街皆失,叫小廝都起來上外頭打水滅火。”

容寧隻答道:“且叫咱們鋪子裡的打水救火,一處失火,殃及池魚,若此火焚連片,便不得救起了。”韶棠當即應下,連同各鋪掌櫃小廝,侍女丫頭或有打水運車,到館裡撲火,半個時辰不到火勢已然全然撲滅,雖說並無人等傷亡,隻到底除櫞樑大柱外儘數成灰,韶棠寬慰一回隻也令其暫居客棧之內,安排打點,即刻報官上稟,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盛宴將散之際,隻也依依作彆,容寧隻也乘車至月華台內入密道至啟祥宮院內。

且說麗皇貴妃亦知此事,隻也忙遮掩,隻也入內見小翠躺在榻上讀書,不覺笑道:“倒還真是形似神也似,即便明察細觀亦不能見之破綻。”

小翠抬眸輕斂隻沉吟半晌,氣聲輕念而道:“皇貴太妃吉祥。”麗皇貴太妃聽畢更覺驚奇,隻音腔韻調皆與容寧相差儘無,惟有書卷浩然之氣,冷清孤高之姿不能學儘,正慈安傳召容寧往鐘粹宮而去,見宮門早早落鎖,隻國色前來應答則道:“不知有什麼事情,這般叩門重敲,皇貴太妃同我們娘娘俱已睡下,若是有事不妨同我先講,冇有攪了主子清夢的道理,若是皇貴太妃問責起來我們也不好交差。”

宮女聽畢隻也不好多問,隻因麗皇貴太妃昔受皇後規束之限時,尚可同懿貴妃兩人與慈安分權製衡,這些年風波不斷,幾乎從未受之於下鋒,而況乎容寧在側,絕非好相與之輩,斷不敢招惹,隻也道:“既是睡了,姑娘且叫我遠遠瞧上一回,也好交差覆命。”

國色當即給小連子使下眼色,小連子隻也會意往屋內而去,麗皇貴妃聽畢隻也在屋內鬨小翠安眠,隻也替小翠擺弄睡姿,隻見外頭聲喧鬨陣陣,國色引著慈安的宮女前來,待至殿門處,麗皇貴妃同霖鈴正說道:“什麼事情,這般響動,瑜妃剛哭過安寢去了,本宮哄了半個時辰,什麼事不可明日再敘也?”

那宮女隻也低聲道:“皇貴妃明鑒,奴纔不敢多問,薄雲紅藕都因為太過聰明拔尖兒纔出去了,奴婢傻傻笨笨的倒也好,哪裡敢多問多說?”

那宮女不好多言隻也遠遠站在門檻看了一眼,見容寧睡去,又有夢魘將醒之象,不覺立如狼奔彘突溜煙逃命,正巧容寧於大內之中扔瓦片而於鐘粹宮內,令一眾軍士連同技勇太監,宮女等人即刻至鐘粹宮內,容寧隻也回壽西宮內更衣躺於床榻之上。

麗皇貴太妃隻道:“寧兒這麼早就回來了?”小翠起身隻也詳問一番,容寧隻道:“精誠館失火走水,火勢雖不大,卻已然燒著,隻都救火而去,焉有再敘之理?”

小翠隻也道:“虧得未曾燒著,一家子火兩邊燒,要是連成片都得完蛋,不知要損失多少銀錢,冇的有病,也不知做什麼爛事,可甭是死了人找人驅邪,踢翻火盆子的·······”

麗皇貴太妃笑而不答,隻道:“剛人來過你應也知曉,我也不必看顧你,自也能撒手睡去了,小翠你好生照看著,日後且還有的鬨去了。”

容寧同小翠熄了燈早早睡了去,隻也將今日之事儘數訴清原委,便也昏沉睡去倒覺心安,隻慈安第二日則稱病不見眾妃嬪,有過兩日方恢複如初,正嘉辰回宮覆命連同感謝賜婚一事,隻見林蕭麵色慘白如土跪在養心殿門外,嘉辰一想也知是賜婚一事,隻林蕭原已然求過一回,切莫再生此事,然慈安因繡春囊一事,連同薄雲之語,不得不思慮再三,即便信其無私情一說,也決不能令其好過,故而為消解疑慮隻將親侄女而配許林蕭,待成婚畢則加官進爵,許以厚祿,同許容寧省親相會,以為主婚。

林蕭聽畢此事如五雷轟頂,誓死不願,隻於養心殿前長跪不起,任憑狂風徹骨寒,朔起黃沙漫,枯枝敗葉飄,雁去了無痕,隻剩西風殘日,風燭搖曳,梧桐冷幽,更漏聲殘,直到寂寥無人,湘簾晝卷,光緒帝實在於心不忍則道:“師傅何必自苦也?此事已然定成,即便婚約盟誓,既拒之無方何不娶之冷置?男子為夫,女子焉有不從之理?何必於前久跪不起。”

林蕭則道:“一夫一妻乃是曆朝千載之佳話,乃是惟忠之誠,一約既定,萬山無阻,焉能因畏強權而改,竹焚玉碎,決不能可改,事非我願,還請母後皇太後,聖母皇太後收回成命。”

光緒帝到底是稚童幼子,隻覺林蕭死板呆滯,非要逞一時之快,屢勸無果,隻得以回宮而去,頓覺林蕭太過執拗倘若可善加利用,將來必為之死士忠臣,以備之用也。

容寧於慈寧宮花園之內歧望養心殿內,隻因林蕭長跪不起,容寧亦寢食難安,獨上危樓,炭冷香消亦不知,惟金風刺骨,珠淚凝望。

小翠也是不忍隻道:“主兒,林大人這·····”容寧隻也不答由小翠扶著往壽西宮而去,慈禧隻也氣沖沖來往容寧處來,容寧行禮問安過,小翠見慈禧來者不善,不覺將容寧護在身側,慈禧則道:“你們都出去,哀家有話要同瑜妃獨敘。”

青棱端了茶來隻也退下,容寧隻仍笑道:“不知聖母皇太後至臣妾處有何要事相商?”

慈禧見四下無人,已然命翠竹幾個嚴防死守,又同容寧隻床榻之側方低聲質詢道:“甲斷劈折亦有鑽心之痛,汝何至心狠至此?父子天性,母子連心,雖非常日而見,卻亦有所感,秋風瑟瑟,寒風四起,豈能常跪於殿前而不起,如何是好?汝之一言,即可認命而歸,汝身為吾之所托,焉能見其傷而不焦焚於五內也?”

容寧不覺嗤笑一聲,隻因抿茶一口而道:“太後孃娘倘若痛徹於心扉之內,自無暇與臣妾多費口舌,恐早已然至鐘粹宮母後皇太後處道清言明,而非於此怒慍無泄,聖母皇太後攬尊並駕況無舉措之法,而況乎我哉?換言之,事之成否,雖為天命,亦乃人事,其心昭彰日月而明,縱我現今去救則必令己而陷囹圄之中,不能自拔,屆時處死我等而為之,縱太後孃娘不為臣妾之心痛,亦恐臟脾俱裂,恨不能隨之而去,明哲保身,戒驕戒躁,乃是先天之要義,非磐石無轉,蒲草韌絲之境,何愁也?昏時自當計之可成,苦肉之計,若不以血痕戒鞭以淋淋之態,何能為真成事也。”

慈禧聽畢不覺疑道:“爾視之如棋,其視你如命,全然無心,卻如鐵石······”

容寧立駁斥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昔其流落漂泊之際,誰人救之於危難,誰扶之於傾覆,誰護之於囹圄,風寒受熱,誰人衣不解帶,照顧周側也?倘若無心,縱前有定,而以客待,恐非如此,若以輕慢,則早亡何至今也?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不曾有過,何需有愧也?太後孃娘同臣妾同氣連枝,斷不能生隙有嫌,以免殃及所愛,還是商對策纔是正理。”

慈禧則道:“哀家倘若有對策,何需如此怒而失態,即便以天象玄密之說,東宮全無所應,隻以水能潤木之意。”

容寧隻拿了一塊花生酥輕咬一口而笑道:“既是如此,木賴水生,水多木漂,水能生木,木多水縮,既拒之不掉,不能推移,隻得先應而後舉,既可解之圍,又可進退自如也。”

慈禧不覺驚詫而問道:“汝竟寬容至此,已可縱其婚契耶?吾兒若有此意,則受萬世亦不過也?”

容寧隻也笑道:“臣妾素無容人之量,自無寬容之腸,隻不過兩相其害取其輕,權宜之計,若無睹而見其受苦,凡人之何忍耶?屆時無論或解或殺,皆握於己手,不過以我之性,且需看她之言再定了。”

慈禧見容寧粲然一笑,不覺陰冷畏寒,見容寧心胸瞭然,主意早定,隻也不好乾涉,隻道:“罷了,不論何從也,切保林蕭無虞就是。”

容寧笑而不語,僅也不答,林蕭隻在養心殿跪了一日,已然有昏厥之象,光緒帝坐臥不得清淨,屢送飯食暖水以關照,林蕭已然昏厥過去,光緒帝忽聽瓊碎玉斷之聲,大廈將傾之勢,隻也忙出殿而去,見林蕭如此,隻也忙去扶著林蕭身子忙叫侍衛道:“還不快傳太醫?臣死殿前而熟視無睹也?”

慈安和慈禧見此事實在是不像話,隻也召容寧前來問話,容寧聽畢此事不覺焦心,甚以啜淚不止,則道:“古來癡情之輩,為他者而違君命者,鮮之少有,倘若此事無轉圜之餘,若令其直麵恐寧死不讓,何不因之暈眩惑目之際,拜堂成親,隻若能懇請母後皇太後收回成命,自然極佳。”

慈安當即回絕則曰:“聖諭已下,斷無收回之理,此事隻能如此,隻能如此折中行事,斷無因婚契而令其尋死之諭,若則不成,追悔莫及,失之忠臣良將,實屬不忍。瑜妃所言切理兼顧,便按此而辦就是。”

慈禧許是虧欠亦或是自責,長久緘默而後,則道:“姐姐此事既非心甘情願之事,又有前車之鑒,理不應再為,倒不如令其自行婚配的好,而況乎其八字不合,庚帖難寫,實在不宜啊!”

慈安嚴厲回絕,隻也命容寧全權操辦林蕭婚事,倘之不醒則以公雞代行,容寧不覺忍痛埋恨於心,咬牙強笑而忍,小華將林蕭帶回府內隻也哭喪臉,清音姑姑連同一眾人等皆來照看,容寧隻也歸家,容寧隻也衣不解帶的喂水照顧,又請宋子華前來診治開藥,隻將眾人屏退,方纔能哭上一回,小翠隻也抱著容寧安慰尤甚,容寧不覺哭得淚流滿麵,椎心泣血,自也漸生了幾分秦庭稽顙之泣,險些神氣昏沉,氣息細微。【北邙之兆而竟出此事,乃是鬼筆寫今訴之事,而後無能見此泣也,乃是前置之情也】

赫舍裡府內連同喜帳綾紗未撤,聘禮聘雁等物皆有內務府一手操辦,故而隻需操辦喜堂等事,自仍以舊禮而複,清音姑姑好容易勸住了容寧止淚,則道:“事還需寧兒裁定,需得打起精神來纔好。”容寧應下,當即隻也沉心而去,著即命人預備婚事,眾人隻也哀歎一番,隻因林蕭未醒需得連夜嫁娶,趁早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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