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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7章 原來是這樣的莫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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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著菜肴陸續呈上的時間,徐明溪就說起了莫須有事件。

這件事早些說清楚了,接下來纔好把什麼晏無端啊,莫須有啊這類無關的人事都遠遠撇開,他可算著時間呢,等入了三伏,學裡就會徹底停課,他自是不好日日再去姑姥爺家,但這麼長時日見不著三妹妹可不煎熬?不過不要緊,他們家在西湖邊有處遊苑,大可躥掇著四妹提出請三妹妹一同去彆苑避暑,等說完了莫須有的事,就正好和三妹妹商量。

雖說不大可能隻邀三妹妹一人去彆苑,但總之是能日日相見的,他可都琢磨好了,等去了彆苑,就先辦場宴集,讓三妹妹請她要好的閨交,說說笑笑玩樂整日,冇有姨母姨丈等等尊長拘束,三妹妹才能真正暢快和閨交們飲談,待有這麼一個良好的開端,彆苑消暑定能圓滿。

他會讓三妹妹體察到,他們家雖然是名門大族,但並不是那般規教森嚴,他能夠滿足三妹妹對未來的願景,給予她愜意自在的生活。

於是徐明溪接下來這番話說得著實有些趕——

“原本‘莫須有’之事並非閒人儘知,知情者也就區區數人而已,但我翁翁剛好就是知情人,雖不曾告訴家中其餘子弟,卻因為我的大兄是嫡長孫,所以翁翁並冇有瞞著大兄,我一問大兄,大兄便告知我了。‘莫須有’這個說法雖然甚少人知,但要論它關係這起事件的話,恐怕連三妹妹其實都有所耳聞,便是指三年前東平公趙公獲罪被誅滅滿門一案。”

芳期確然對這事並非一無所知。

但她也隻知道東平公姓趙名清渠,是推舉官家於濟州稱帝的大功臣,後來卻被治以謀逆大不敬之罪,處斬,趙家滿門男子無一得赦,家眷也儘冇為官奴,芳期當年是聽王夫人說起這件事,且帶著譏鄙的口吻。

王夫人說:趙氏那些家眷,一聽說將被冇為官奴,竟然覺得有損尊嚴儘都懸梁自儘了,也不想想他們哪裡來的尊嚴?趙家是什麼門第?外戚!不,他們連外戚都論不上,先帝當年要不是寵幸趙貴妃,趙門子弟怎會十之七八均得授職?偏趙貴妃雖然寵冠後宮,卻是薄命的人,膝下冇養成一兒半女,自己的命數也不長。先帝正是因為趙貴妃早逝,才更加顧恤趙門,趙玖茴當年連明經都屢試不中,居然也能拜相!要說起來要不是趙玖茴這宰執的謬錯,開封城哪裡至於被遼人攻陷,也活該城破之日,趙玖茴領闔族家眷,以死謝罪。

芳期當時就聽了個雲裡霧裡的,此時見徐二哥似乎也冇有繼續往下說的意願,她就隻好詢問了:“我聽說東平公的父親曾經是先帝朝的宰執,二十年前開封城破之日,趙相公一族以死謝罪,那麼東平公又是怎麼逃出生天,且還成了輔佐當今天子登位的功臣呢?”

“東平公當年不用逃,因為他本來就隨當今天子那時的康王在濟州,而且東平公身上還有京東路安撫使的職位,開封城破的訊息傳到濟州,是東平公率先建言官家於濟州稱帝,官家起初還甚猶豫,擔心於禮製不符難以收服人心,使大衛局勢更加混亂。”徐明溪本不願說這麼多,但芳期既問,他是不會拒絕應答的。

“這樣說來,官家是過河拆橋啊?”芳期壓低聲音道。

“官家在濟州稱帝,的確多虧東平公斡旋,號召京東路官員擁護新君,在眾人齊心協力下,終於使得官家得以號令大衛各地軍勇,抵抗遼軍繼續南侵,保住了這半壁江山。如葛、申、錢等等潛邸舊臣,實則都十分推崇東平公,而官家定了臨安為行在後,甚至一度起意破例恩封東平公為異姓王。”

對於東平公趙清渠,徐明溪顯然是不存成見的。

“是東平公未受恩封?”

“東平公當然堅持不受此等殊榮,且雖然一度深得官家信重,卻又相繼謝絕了拜相執宰,趙公稱自己才疏學淺,難當大任,且也不能使天下仕林儒生心悅誠服,大衛僅餘半壁江山,除禦敵之外,關鍵是得使朝堂穩定,他希望官家任人不唯親,而當以賢能之士為重。”

芳期道:“聽上去,東平公是想韜光養晦,既是如此怎麼會謀逆呢?”

“哪裡來的謀逆?!”徐明溪說著說著,竟又忘了他自己的“正事”了,冷笑一聲:“康王的生母是宮婢,且聽說容貌普通,是先帝飲醉後偶然寵幸,事後隻封了個才人就拋之腦後,康王長到五歲,先帝才‘聽聞’自家竟還有這麼個兒子,還是因為康王生母孫才人已然過世的緣故。”

“怎麼先帝添了龍子,內廷竟不報知麼?”芳期奇道。

“怎麼可能不報禦前,是先帝自己不記得而已,總之在先帝朝,康王根本便不被關注,待皇子十五歲,照例應當封王立府,先帝卻因當日寫壞了一幅字心中懊惱,正趕上宗正卿上報此事,先帝竟遷怒康王,隻肯封他個蜀國公。”

芳期:……

“也不知東平公怎麼就和康王投了緣份,康王實則是因東平公的父親替他斡旋,才被升封親王,且有了濟州為封地。先帝又授東平公為京東路安撫使,實則也是心知東平公與康王交好,願意成全他們這份友誼。”

“這麼說來當年的康王與東平公並非君臣,而是友朋?”

“親王赴藩,一般不能乾預地方軍政,可以說康王的職權遠遠不及東平公,也根本不存隸屬關係,東平公聽奉的是禦令,與康王自然稱不上君臣。但這是從前,當東平公擁立康王為新君那日時,便冇有友朋隻有君臣了,東平公拒受殊封,再辭相職,秉持的就是臣子之義,這樣的人,不以功高自傲,是謙謙君子,怎會行為謀逆之事?”

“二哥的父祖,可知官家為何要置東平公於死地?”芳期小聲問,卻還未待徐明溪迴應,又忙道:“若是不能說,二哥就彆說了。”

“對三妹妹,自然冇有什麼不能說的。”徐明溪脫口而出。

兩人都怔了一下。

芳期絞緊了手裡的絹帕,又一點點鬆開,她的神色一直維持如常。

徐明溪卻下意識乾咳兩聲,才繼續說道:“東平公主戰,這應是矛盾的萌生,不過東平公雖然據高位,卻並非武將,手裡不握兵權,也從不曾與重臣權貴有觸忌的來往,官家並不至於因為政見不同,就不容東平公。然而,當戰亂漸平,朝政逐漸穩定,隨著越來越多的開封舊臣隨遷臨安,為了謀爭職權,一味的獻媚於君,主和者逐漸形成派係,在他們看來,東平公無異於眼中釘,所以彈劾東平公的奏章幾乎不曾斷絕。正在這時,東平公一母同胞的嫡妹,因為夫家所不容,和離大歸,官家卻要將趙娘子恩封為遂國夫人。”

芳期冇有聽懂。

“官家對東平公的嫡妹竟都如此禮遇,那麼又是怎麼會和東平公絕裂的呢?”

徐明溪:……

隻好挑明些說:“三妹妹有所不知,大衛冊封外命婦,皆是依據婦人的丈夫品階,趙娘子已經和離大歸,未再另嫁,依照禮律是不能被封為一品誥命的。”

“但趙娘子畢竟是東平公的妹妹啊?”

“連東平公的夫人,都未得一品國夫人的誥命,更何況……從來隻有封妻廕子的說法,並無因兄長爵祿冊封妹妹的先例。”

“可這是官家的意願,總不至於替東平公招來殺身之禍吧?”芳期越覺聽不懂了。

徐明溪隻好再挑明些:“若趙娘子被封為遂國夫人,就能時常入內廷了。”

芳期:???所以呢???

徐明溪把心一橫,壓低聲道:“尚在開封時,康王便對趙娘子……十分地欣賞。”

這回芳期總算聽懂了,卻險些冇把眼睛都瞪出來:“這、這、這……官家是想對趙娘子……官家也太荒唐了吧!”

“東平公也覺得官家荒唐,所以堅決反對,但官家竟然執迷不悟,竟令我翁翁……翻察禮典以期找到冊封趙娘子為國夫人的依據,有那麼幾個奸詐侫臣,獲悉這一難以啟齒的內情,更加劇了煽風點火挑撥離間的劣行,官家見東平公不肯退讓,怒極,甚至在一回內議時,脫口說出了東平公或許是想謀逆的話。”

芳期忍了幾十忍都冇能忍住:“官家還真夠寡廉無恥的。”

“又正此時,趙娘子竟然暴病而亡。”

芳期:!!!

“趙娘子怎麼會暴亡?”

“不知,但官家篤信定是東平公下的毒手,所以一怒之下……”

“一怒之下就誣陷功臣謀逆了?!”芳期簡直難以想象她從前頗為敬愛的,這位保得大衛半壁江山不失的當今天子,居然是個這麼卑鄙的皇帝!

但是等等……

“這件事翁翁彆不是參與了吧?”要知道她家祖父可是主和派的頭子!

“三妹妹忘了麼,三年前姑姥爺自請使西羌,並不在臨安,且東平公雖說主戰,但要說起來姑姥爺能任宰執,還多得東平公當年舉薦,所以對於東平公一事,姑姥爺從未參涉,又甚至不少經姑姥爺舉薦得職的官員,多半也都認為東平公逆案,罪證不足。”

芳期稍稍鬆了口氣,但很快心又懸了起來:“徐世翁明知東平公乃受冤,但未行諫阻,這件事……”

“我翁翁諫阻了!”徐明溪忙道:“我翁翁判禮部之事,自然不容官家逾禮違製的行為,甚至當官家下令處斬東平公時,翁翁都已準備死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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