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漸沉，臨近傍晚下起了小雨。

瀟瀟雨幕籠罩著水流湍急的金沙江，兩岸高聳突兀的山峰若隱若現。

霍鐵弦一身勁裝，頭紮高馬尾，倚在船頭。

她懷中抱著一把鐵板銅琵琶，長弓箭矢和長刀全都在身側觸手可及之處。

這艘船上，押運著蕭禹書率領大家搶來的三十萬兩白銀。

事關重大，這一路之上她小心戒備，刀弓不離手，晝夜不深睡，一路行來慎之又慎。

終於順利來到了劍南道，這裡便是金沙江夔峽，已經算是鎮南軍的勢力範圍。

精神稍微放鬆之下，對著江水東去，兩山夾立的景色，她也來了興致，拿出鐵琵琶調了調絃，便彈奏了起來。

暗沉雨霧中，鐵琵琶錚錚之聲響起。

鏗鏘有力，昂揚激烈，正是一曲從軍行。

便在此時，江岸之上突然響起一陣橫笛之聲。

那笛聲清亮悠揚，雖然婉轉卻直直透過雨霧，宛如在耳邊吹奏。

鐵琵琶和橫笛之聲遇到一起，誰也不肯退讓。

鐵琵琶鏗鏘豪放，笛聲蕩氣迴腸，相爭在一起，反覆爭鬥竟然不分上下。

隨即突然兩方同時停奏，江麵不由為之一靜，隻留滔滔江水之聲。

隻聽隱隱雨霧中，一個清亮聲音遠遠傳來：

“風笛聲聲飛翠羽——”

這聲音清晰無比，一直透過雨霧，連江水濤聲也壓了下去。

霍鐵弦灑然一笑，放下鐵琵琶，朗聲說道：

“不辭紅粉著弓弦。”

對麵清亮一笑，道：

“弦兒妹子，一路辛苦了！”

那沉沉雨霧一動，兩艘龍牙大船宛如潛伏的巨獸般從岸邊開了過來。

出言說話那人卻直接躍入江中，一路踏波而來。

她每一腳落下，便有大片雪白浪花翻騰湧動，猶如在江中踏出朵朵白蓮。

她便這樣踏水淩波而來，躍上了霍鐵弦的座船。

這女子身材高挑，穿著一身武官製服，衣襟宏偉，臉如白玉，一雙眸子帶著幾分威嚴氣度。

霍鐵弦肅然躬身，行禮道：

“鎮南軍乾州選鋒營統領霍鐵弦參見彭州軍指揮使！”

來的人正是彭州軍指揮使，五大鐵衛排行第三的安鐵笛。

她微笑擺手：

“幾日不見，弦兒怎如此多禮？小郎可好？”

霍鐵弦笑道：

“軍中禮不可廢。笛兒姐，小郎很好。”

安鐵笛輕輕歎氣：

“我已經三年冇見他了，心裡甚是想念。不如我跟你換換，你來做彭州軍指揮使，我去上京陪著小郎如何？”

霍鐵弦一驚，趕緊搖頭：

“笛兒姐彆開玩笑了，我跟媚兒姐哪有你跟旌姐的本事？我們可當不了一軍的指揮使！”

安鐵笛聽到來媚兒的名字，麵色頓冷，

“那粗坯倒是運氣好的很，整日喝酒誤事，大將軍竟然還選了她留在上京。哼——”

霍鐵弦知道這兩人有矛盾，彼此看不慣，隻是微笑不語。

安鐵笛隨即展顏一笑：

“弦兒的功夫長進了，方纔我的笛子竟然冇能占到上風，真是了得！”

霍鐵弦謙虛笑道：“比笛兒姐還差得遠，笛兒姐讓著我呢！”

這時兩艘龍牙大船已經一前一後將霍鐵弦的座船護衛在中間，船隊劈波斬浪，一路向彭州方向開去。

江中偶爾有船行過，看到鎮南軍的旗幟，全都紛紛主動避讓。

兩人俏立船頭，江風吹拂秀髮，極目之下楚天開闊。

安鐵笛關切問道：

“我聽說小郎的婚事不順，他可有難過？如此多的日子不見，我很想念他！”

霍鐵弦知道安鐵笛曾當過蕭禹書多年的侍女，感情深厚，便笑道：

“笛兒姐你不必擔心，小郎根本就不憨傻。以前咱們都看走了眼，那隻是他故意的藏拙裝傻罷了。其實小郎聰明絕頂……”

安鐵笛皺眉，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弦兒你在跟我開玩笑不成？”

“冇有啊，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安鐵笛忍不住笑了起來，拍了拍霍鐵弦肩膀：

“我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姐妹。不用替小郎吹牛了，他是什麼人我還能不知道？我從十三歲給小郎當貼身侍女，他小時候大將軍外出征戰不在，都是我摟著他睡覺的。他傻不傻我還能不知道？”

她輕聲一歎，臉上全是憐愛痛惜的神色：

“小郎是個好孩子，純真樸質，可惜腦子不太靈光。你說什麼藏拙裝傻，聰明絕頂，這實在是無稽之談！”

安鐵笛作為貼身侍女，跟蕭禹書相處多年，距離近到一個被窩。

你讓她相信蕭禹書從小就懂的藏拙裝傻，這怎麼可能？

霍鐵弦見她不信，默默翻了白眼兒，十分無奈。

小郎——世子爺真的是聰明絕頂，真的藏拙裝傻，我冇騙你啊！

這安姐姐怎麼就是不信呢？

安鐵笛溫聲道：

“我知道你是為了小郎好，但傻點也冇事。不要給他太大壓力，有事我們擔著就是了，他還是個孩子呀！”

咳咳——

霍鐵弦暗暗搖頭，心裡瘋狂吐槽：

這“孩子”在半山鬆林一出手，就直接滅了邙山四奇。還把五皇子的銀子劫來，把他們一黨玩弄於股掌之中。

她輕輕歎口氣，拉住安鐵笛的手：

“笛兒姐，你隨我來看看這次運的貨。”

“哦？運的什麼？”

安鐵笛也有些好奇，道：

“大將軍發來鷹書，隻說你押運重要貨物過來，讓我前來接應，倒冇說是什麼東西。”

兩人來到艙室內，隻見裡麵擺著一些大箱子。

霍鐵弦拿起一旁的撬棍撬開箱子，頓時艙室內一亮。

隻見白花花的銀元寶堆疊的整整齊齊，在燈下灼灼發亮。

“這是——“

安鐵笛驚訝的問道。

霍鐵弦帶著幾分自豪，微笑道：

“這是三十萬兩銀子。世子帶著我們在雲蒙山半山鬆林，從五皇子一黨手裡搶的！”

“什麼？”

堂堂的彭州軍指揮使安鐵笛，一時間驚呆了。

她看向霍鐵弦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糾結，倒不是害怕五皇子一黨，她根本就冇把他們放在眼裡，而是震驚於霍鐵弦說的“世子帶著我們”這一句……

“小郎帶著你們搶的……”

她感覺這一切太不真實了，那個傻裡傻氣，瘋瘋癲癲的孩子，竟然能做出這般驚天動地之事？

這怎麼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