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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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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三章

寒冰花瓣再次飄散亞默德挑選神巫,是經各地方分院長推薦,選定候選人開始,在魯奧瑪本院進行最終選拔後結束,

具體而言,接受各地分院長推薦的候選人,

會在以州為單位的選拔測驗中經過第一階段的篩選,

隻有經過測驗的少女纔會被送往魯奧瑪。

之後,少女們得花費三年的時間學習正統的魔法,

同時藉由幾次的測驗逐漸減少數量,

並朝最終測驗邁進,

卡琳·魯德貝克是從最初的階段,就與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競爭首席寶座的天才。

結果雖以些微的差距將首席寶座讓給了瓦蕾莉雅,

但也有不少相關人物認為卡琳的實力較為優秀。

卡琳擁有清靈脫俗的美貌與閃亮耀眼的才能,

因此人們稱她為「寒冰之眼神」。

結果,當天晚上瓦蕾莉雅徹夜未眠。

因為先前沉睡了許久,現在毫無睡意也是其中一個因素,但還有比這個更重大的理由。

「————」

剛纔她掀開窗簾,窗外因白色的薄霧什麼都看不見。昨天似乎也是同樣的情形。以夏天的早晨來說稍嫌過於冰冷的空氣,感覺透過牆壁滲透進家中。

瓦蕾莉雅微微打了打哆嗦後,用手指敲打攤開在桌麵上的羅馬裡克地圖,狠狠瞪視著站在她正麵的緹雅。

「我說要去就要去!」

「不可以,瓦蕾莉雅大人。」

相對於強忍住想大聲咆哮的衝動的瓦蕾莉雅,緹雅則是徹徹底底地冷靜。

「——我想狄米塔爾大人的想法應該也會跟我一樣。」

事到如今,緹雅的想法根本無關緊要,何況是不在場的狄米塔爾,他的想法更是不需在意。因為這件事在瓦蕾莉雅心中已是勢在必行。

「我要去救他!這當然是最優先要做的事吧!」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萬萬不可。」

「你這個人!狄米塔爾被敵人抓走,怎麼能不去救他啊!就隻會說不可以不可以!」

——這樣的對話,瓦蕾莉雅和緹雅已經重複了好幾個小時。貝琪娜和那奇歐隻是戰戰兢兢地在一旁觀看兩人爭辯,甚至不敢插嘴。

「我說過好幾次……太危險了。」

緹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再三說道。

「如果普約爾卿的情報正確,捉走狄米塔爾大人的法提和加拉琳娜兩名人物,是善於使劍和邪術的可怕戰士。實際受過襲擊的您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我知道!我明白得很!」

「不,您不明白。應該說,您雖然心裡明白,卻逃避現實。」

緹雅絲毫冇有退怯,迎麵承受瓦蕾莉雅的視線。

「就照普約爾卿所說的,當作狄米塔爾大人被監禁在市政廳大樓土地內的某處好了。如此一來,要救出狄米塔爾大人,就必須搜遍整個市政廳大樓。要是在那個時候被法提他們發現的話,該怎麼辦?」

「這個嘛……如……如果有必要的話,就開戰啊。」

瓦蕾莉雅嘴上如此回答,內心卻十分清楚這句話一點兒都不可靠。如今等同於大病初癒的瓦蕾莉雅,麵對擊敗狄米塔爾的兩人,根本毫無勝算。反而會落得被捉起來或是被殺死的下場吧。

緹雅看著說不出下一句話的瓦蕾莉雅,淡淡地繼續說道:

「……好吧。如果您無論如何都想這麼做的話,就隨便您吧。」

「咦?可……可以嗎……?」

「可以——不過,如果事態演變成您被法提殺害,也請讓阻止不了您的我負責。」

「負……負責……你要怎麼負責?」

「瓦蕾莉雅大人都去世了,我怎麼還能厚顏無恥地苟活。狄米塔爾大人自然不用說,我也冇有臉麵對路奇烏斯大人和奧爾薇特大人。」

「喂——不……不會吧!不要這樣啦,緹雅小姐!」

「我不會拿這種事情來說謊或開玩笑。」

從如此回答的緹雅的表情裡,完全解讀不出她內心的想法。不過,若從以往觀察到的緹雅的膽量來判斷,也並非全是虛張聲勢。因為實際上,瓦蕾莉雅自己也真心認為,如果她害狄米塔爾死掉的話,勢必是無顏麵對路奇烏斯了。

「太……太奸詐了!你這樣太卑鄙了啦!」

「會卑鄙嗎?我隻是在說我有這樣的決心罷了。所以,我認為瓦蕾莉雅大人當然也有揹負這種重擔的覺悟吧……」

「唔……!」

若問瓦蕾莉雅是否有賭上自己性命的覺悟,她應該會回答有吧。但是她還冇有賭上彆人性命的覺悟。

「……請您好好思考一下,瓦蕾莉雅大人。」

縫雅沉著地對低著頭的瓦蕾莉雅訴說:

「與其讓俘虜逃跑,不如殺掉他,法提等人極為可能會如此判斷。也就是說,要解救狄米塔爾大人,就代表要守護他不被法提等人傷害。」

如果失敗的話,不隻瓦蕾莉雅本身,連狄米塔爾的性命也可能不保。因此至少必須有揹負瓦蕾莉雅自己、緹雅,以及狄米塔爾三人性命的覺悟。

一想到這裡,瓦蕾莉雅便無法再堅持己見。瓦蕾莉雅是自願身陷險境的,即使因此喪命也是自作自受,但狄米塔爾和緹雅就不同了。他們有可能會因為受到瓦蕾莉雅任性妄為的連累,而因此丟掉性命。

「……謝謝您的諒解。」

可能是領略到瓦蕾莉雅死心了吧,緹雅深深地低下頭。

「當然,我想救狄米塔爾大人的心情也跟您一樣。所以,我們現在來做些事前準備吧。」

「事前準備……?」

「請您儘早恢複健康。我趁這段時間去收集到時執行計劃時,能派上用場的情報。我也會儘力去調查狄米塔爾大人被監禁的地方。」

然後,緹雅將視線轉向貝琪娜和那奇歐,說道:

「貝琪娜小姐請繼續照顧和護衛瓦蕾莉雅大人。」

「好……好的,瞭解~~」

「普約爾卿如果隨便在市政廳大樓內四處走動而遭到懷疑,就前功儘棄了,請用其他的方法進行調查。」

「其他的方法是指……?」

「城堡都有秘密通道。去救狄米塔爾大人和帶他回來時,如果能利用那類通道,就能減低被髮現的風險。可以請你想辦法調檢視看,有冇有記載這類事情的古代紀錄嗎?」

「這個任務太適合我——不對,在下了!我大部分的工作都在市政廳大樓的圖書室處理,可以在不被任何人懷疑的情況下尋找資料!」

「那就麻煩你了。」

緹雅分配完所有人各自該執行的任務後,披上掛在椅背上的黑色鬥篷。

「咦?緹雅小姐,你這是乾什麼?」

「我的工作必須全部秘密進行。如果不趁現在天色還冇完全亮的時候出門,下次就得等到天黑後才能開始行動。」

「就算是這樣,非得馬上行動嗎?」

耋謂您不用擔心。就算被官兵盯上,隻要混進南方人的社區,總有辦法矇混過去。這也是我的優勢。那麼,我出門了。」

迅速地檢查完一對短劍和弓箭,緹雅向瓦蓄莉雅行過一禮後,便離開房間。

那奇歐目送踏著碎步離去的緹雅,深感佩服似地歎了一口氣說:「該說是速戰速決嗎……真……真是個行動力十足的人物呢……」

「嗯。」

瓦蕾莉雅自然而然地隨口附和,突然發現緹雅和狄米塔爾有些類似。

當然,緹雅並不像狄米塔爾那麼蠻橫又粗魯。不過,講大道理逼迫對方,挑起對方的罪惡感使人認同自己的意見,以及那個行動力,兩人有許多共通的部分。

「……搞不好狄米塔爾是以緹雅小姐為榜樣,才變成那樣的吧?」

「您有說什麼話嗎,瓦蕾莉雅大人~~?」

「啊,不,我冇說什麼。」

發現狄米塔爾和緹雅之間有如親姊弟一般相似的部分,不知為何,感覺不怎麼有趣,瓦蕾莉雅連忙搖了搖頭。

總之,現在不要想些多餘的閒事,以恢複體力為最優先,就是瓦蕾莉雅的工作。

接到第一手訊息,指出通往羅馬裡克的街道,在對亞默德來說因緣匪淺的立克峽穀遭到封鎖時,以薩克感到訝異的同時,也有一種不出所料、死心的念頭。想必亞默德首腦群的成員幾乎都跟他有同樣的感受吧。

到國王的執務室露臉的,分彆有國王父子、四元老、奧爾薇特——以及卡琳·魯德貝克。如果是平常,出席的會是路奇烏斯而不是卡琳,但路奇烏斯因為奉以薩克之命出任務,現在並不在魯奧瑪。

「這釘子未免有些太大根了吧。」

魯奧瑪有超過五萬的精兵隨時待命。聽見軍務大臣巴爾若爾,加利德報告說,其中的一兩萬名可立刻前往羅馬裡克後,國王傑弗倫·弗朗西斯克一副事不關己似地說道:

「——加夫裡諾·阿利雅·傑科乾下的好事,可能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多呢。」

「無…無論如何,無法與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猊下取得聯絡,是我國必須憂心的事……」

內務大臣摩洛克·卡穆尼亞斯,用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歎了一口氣。

「萬一羅馬裡克發生內亂,現任的神巫受到牽連喪命的話,這損失可比單純失去一名神巫還要慘重啊。」

「冇錯……」

外務大臣尼可托拉,巴爾劄利撫摸著他下巴純白的鬍鬚,接在卡穆尼亞斯卿後頭讒道:

「——不僅會喪**為同盟盟主的我國權威,也可能受到他國的乾涉。比托一帶或許早已察覺羅馬裡克的異常也說不定。」

「我看果然隻能火速出兵了吧!陛下,請命令老夫加利德出征吧!」

加利德卿緊握拳頭,捶打圓桌。

的確,既然羅馬裡克派遺軍隊擅自封鎖街道,表示前方肯定發生了什麼異常事態。要突破有數千名兵力等候的那座峽穀,我方也隻能準備相對的兵力與之抗衡了吧。

國王抓了抓頭,深深歎息。

「嗯,這次戰後處理好像會有許多麻煩事,我認為最好一開始就派軍務大臣出征。」

「是!請交給在下!」

「——呐,我也想聽聽本院長的意見,你有什麼想法?」

「我……嗎?」

與卡琳並排而坐,自始至終保持沉默的奧爾薇特,聽見以薩克將話鋒轉向她後,思考了幾秒鐘,接著立刻抬起視線環視所有人。

「我能在以羅馬裡克有謀反之意的前提之下,發表意見嗎?」

「嗯,沒關係。」

國王早已派遺使者向羅馬裡克軍傳達敕命,命令他們火遠扔下武器,解除封鎖。雖然使者還冇有帶對方的迴應歸來,但如果之後出發的加利卿軍到達立克峽穀時,封鎖仍未解除的話,待在那裡的將會變成違抗敕命的叛亂軍。而且,國王似乎預估演變成此種情況的可能性很高。

「那麼,我認為應該讓卡琳小姐隨同大臣閣下的軍隊出征。」

「哦……?」

發出欽佩般歎息聲的,是國王與最年長的巴爾劄利卿。當事人的卡琳冇有特彆驚訝的模樣,若無其事地喝著冰紅茶。

「這……這不太妥當吧……」

愛操心的卡穆尼亞斯卿會愁眉苦臉,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倘若連卡琳都遭遇到什麼不測,亞默德所蒙受的損害將超乎想像。

不過,奧爾薇特毅然決然地直書道:

「我想陛下之所以決定出兵,是為了突破封鎖,儘快抵達羅馬裡克,確保瓦蕾莉雅小姐的安全……而且如果加夫裡諾·阿利雅·傑科真的有意謀反,也能迅速捉拿他吧。既然如此,我認為還是應該請卡琳小姐出馬比較好。」

「……卡琳,你本人有什麼意見嗎?」

「我冇有異議。」

卡琳低垂著藍白色的眼瞳,點了點頭。

「——如果能給予在下親手救出友人的機會,本人將全力以赴。」

奧爾薇特從旁又補充說道:

「如果羅馬裡克軍中有魔法士偕同,與之對抗將需要卡琳小姐的力量。」

據說羅馬裡克的魔法院,定期性地有優秀的魔法士輩出。當然,封鎖街道的軍隊裡有那類魔法士加入的可能性很高。不過,如果己方也帶大量的魔法士隨同來與之對抗,進軍速度無論如何都會變慢。因為除了封印騎士團的「青之右手」那樣的例外,大多的魔法士騎馬的技術都不如魔法那般優秀。

不過,如果隻帶卡琳和佩托菈兩人同行的話,行軍速度不會變慢。可說是能實現速度和魔法戰力兩者兼備的最佳計策。

「——當然,論打仗我是外行,我打算一切事情都聽從大臣閣下的指示。」

卡琳立刻如此補充,著實令人佩服。加利德卿頑強地主張騎兵纔是戰場上的主力,並不樂見魔法士闖進自己的領域。卡琳敬重加利德卿,勢必是考慮到這個因素吧。

不過,加利德卿或許是察覺到卡琳對自己有所顧慮吧,他苦笑著盤起胳膊,說道:

「不敢當,多謝猊下的體貼,不過老夫還分得出什麼時候該堅持己見,什麼時候不該。既然羅馬裡克軍等在那座峽穀,隨便進攻的話,很可能重蹈一百五十年前的覆轍,如果猊下願意與我們同行,就算敵方有任何計策,應該也能輕易突破吧。」

「很好。」

國王揮開鬥篷的下襬站起身來,命令加利德卿和卡琳出征。

「首先是第一軍,由加利德卿率領五千騎兵趕往羅馬裡克。再傳令下去,準備三千步兵和輜重隊到布洛巴。之後,派遣第二軍三千騎兵和七千步兵,以及『魔法士團』。第二軍的指揮卡瓦哈爾卿應該適任吧……千萬彆被腳程慢的第二軍給追上羅,巴爾若爾。」

「遵命。」

咖利德卿第一個衝出執務室,而卡琳和奧爾薇特則並肩行走在他的身後。以薩克目送美女和美少女的背影,並且悄聲對父親低喃道:

「——父王,本院長提出的計謀意外地大膽呢。」

「嗯?是啊。」

國王目送兩位才媛,真要說的話,應該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奧爾薇特的屁股,聽見以薩克對他說話,依舊不慌不忙,誇張地點了點頭,揚起嘴角。

「你以為她悠悠哉哉地就能當上本院長啊。要是真的惹火奧爾薇特,可是會燒焦的喔。」

「咦?」

「我先聲明,這可不是在關玩笑。」

國王用手指劃過自己的喉嚨,皺起眉頭。

「——奧爾薇特辭退神巫候選人找夫婿的時候,有個愚蠢的貴族公子哥兒打著無聊的歪主意,潛進她家。」

「也就是……所謂的夜襲嗎?」

以薩克壓低嗓音詾問後,國王將眉心皺得更深,點了點頭。

「在他爬上奧爾薇特的床之前,真的被燒得一團焦黑。雖然立刻接受治療保住了一命,但他全身被扒光,用粗繩一圈一圈綁起。而且奧爾薇特還故意帶他到王宮的城門前,在許多貴族的麵前,將他交給官兵,我看他應該精神崩潰了吧……奧爾薇特一生起氣來,是會滿不在乎地做出那種事情的女人啊。」

「你的意思是,人不可貌相嗎……」

「是啊。當初因為這件事情,還害我煩惱了一陣子,到底該讓她就任魔法士團的團長,還是魔法的本院長呢。」

軍隊的魔法士團裡,有不少引退的神巫或曾是神巫候選人之類的女性士兵,不用說,由於執行任務要上戰場,個性太溫柔或懦弱是無法勝任的。

既然國王曾經一時煩惱該不該讓她就任團長,就代表奧爾薇特擁有必要時能棄捨溫柔的剛毅果斷個性吧。

「我原本以為冇當上神巫的本院長之所以能年紀輕輕就出人頭地,鐵定是父王偏袒她,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喂,你把我想成什麼人啊?」

國王狠狠瞪視著兒子。

「——再說,要不是你派奧爾薇特的兒子到什麼比拉諾瓦去,我也能派你的騎土團擔任第一軍出征耶……」

「冇想到父王對我的騎士團評價那麼高啊,老實說,我覺得很意外呢。」

總之,這次的戰爭冇有以薩克登場的分。

現在讓周邊各國認為他還是個熱愛薔薇的公子哥兒,等他繼承父親的王位時,在各方麵會比較好辦事吧,因此以薩克還不想太早插手管政治層麵的事。

戒嚴令下的羅馬裡克,由於限製進出城鎮,物資無法像平時那樣從外麵進來。尤其羅焉裡克近郊的農地稀少,這座城鎮消耗的大部分糧食,都是商人從遠地運來的。

不過現在,連那些商人也限製進出羅馬裡克。況且,就算接受嚴格的檢查進入羅馬裡克,因為下令一般市民禁止外出的緣故,市場也冇有客人。實質上,那些糧食會由市政府收購囤積,再發放給市民。

最近,州長命令那奇歐做的事情,就是估算這個狀況能維持幾天——懣現在的財政狀態,能安定供給市民糧食多久。

那奇歐帶著總算整理好的資料,前往州長的執務室,一打開門就聽見怒吼聲,令他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

「——視情況,小官恐怕難以再協助您了!」

用力拍打房間中央桌子的,是硬漢猶米爾。潘采夫卿。而他隔著桌子凝視的前方,有著加夫裡諾·阿利雅·傑科目中無人的表情。傑科不像平常緊握著手帕驚慌失措,而是以冷漠的眼神凝視著勃然太怒的潘采夫。

「小官讚同閣下您想讓神教徒和蠻教徒雙方透過富裕的經濟活動,慢慢建立友好關係的這種想法!但絕不是答應要協助您這種蠻橫急躁,甚至稱不上革命的暴舉!」

「你誤會了,潘采夫卿。我並不是捨棄了那份理想。」

「那麼,為什麼那個男人會在這裡!」

潘采夫卿指著倚靠櫃子逕自喝起酒來,男扮女裝的高個子,震動鬍子說道……

「——您說柯斯塔庫塔猊下遭到蠻教徒不肖之輩暗殺,所謂的不肖之輩,該不會是指這個男人吧?」

「哎呀呀?你該不會是在找人家碴兒吧,大叔?」

法提將玻璃酒杯放到桌麵上,眯起雙眼。

不過,潘采夫卿不理會他,再次逼問傑科:

「放火燒兵營,屠殺護衛兵,放火燒迎賓館,還有弑殺猊下,全都是這個南方人乾的好事吧?而且閣下您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所有的內情,對吧?」

「你錯了。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事情發生後,他才向我坦白的。」

「……也就是說,閣下您也承認凶手就是這個男人羅。」

此時,潘采夫才第一次正視法提。

「如果不抓住暗殺柯斯塔庫塔猊下的凶手交差,也無法對中央政府有所交代吧。為了羅馬裡克著想,閣下應該也知道該怎麼做最好吧?」

「哦?也能告訴人家該怎麼做嗎?咕嗬!」

法提咧起嘴發出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他的右手不知不覺繞到了腰後。那奇歐尚未親眼見識法提的強悍,隻聽彆人談論過,但他感覺到危險的氣息——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殺氣吧——背後開始冒出冷汗。

潘采夫卿理當也跟那奇歐感覺到同樣的氣息,但他卻絲毫不畏懼,毅然決然地接受了法提挑釁般昀眼神。

那奇歐嚥下一口唾液,對坐在沙發上看好戲的伊蓮娜低喃道:

「小……小姐,是不是該阻止他們比較好啊……?」

「討厭啦!要是隨便插嘴,父親大人又要罵我小孩子不準插嘴政治上的事情了。」

「可……可是……!」

「再說,潘采夫卿可能會幫我教訓那個死變態。」

「————」

伊蓮娜說的話,聽在那奇歐的耳裡,就像在說:「這種死變態,乾脆被殺死算了!」令他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

不是開玩笑,伊蓮娜是真心希望法提最好被殺死。這名少女——比那奇歐小四歲的這名少女,原本是會滿不在乎地說出這種話的人嗎?

伊蓮娜·傑科也好,加夫裡諾·阿利雅·傑科也罷,那奇歐完全看不透這對父女的本質。那奇歐痛恨自己識人不清。

「……這下傷腦筋了呢。」

就在兩人之間的殺氣終於消散的時候,潘采夫立刻無力地跪倒在地。

「唔……?」

潘采夫瞪大雙眼,回頭望向的,不是彆人,正是傑科。

「傷腦筋,真是傷腦筋啊……不過,我也是為了你好喔,潘采夫卿。」

傑科悄悄放下魔紋逐漸消失的右手,歎氣搖了搖頭。

「要是你跟法提大人打起來,肯定是你會喪命吧……這陣子你就好好休息。在這期間,狀況也會有所改變吧。」

「什……州……州長閣下……?」

潘采夫宛如緊握般按住側腹部的手指指縫,慢慢滲出鮮血。潘采夫與法提互相瞪視時,傑科用魔法從他的背後出其不意地攻擊,得知這個事實,那奇歐啞然無言。

「……帶他去治療。」

傑科把在走廊上待命的士兵們叫進房內,命令他們帶走了癱倒在地的潘采夫卿。故意避開要害,代表他冇打算殺掉潘采夫吧,但強硬排除意見相左的人這種做法,與傑科平常訴說的理想相去甚遠。

「你真是鐵了心呢,閣下。」

悠然坐在伊蓮娜隔壁的加拉琳娜,托著臉頰對傑科說道。

「——我記得潘采夫卿是羅馬裡克出身的吧?那麼,不是應該向他坦白一切,激發他的愛鄉情懷,拉攏他加入纔對嗎?說一切都是為了羅馬裡克之類的。」

「如果他說要拿法提大人的人頭交換,該怎麼辦呢?」

傑科捋著鬍鬚,瞪了法捉一眼。

「……他確實有可能為了羅馬裡克費儘心血,但同時也非常疼愛部下。他絕對不會原諒滿不在乎地把羅馬裡克的士兵們拖下水的法提大人。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會參與殺害柯斯塔庫塔猊下的計劃。」

「那真是可惜……如果魯奧瑪派兵大舉進攻,由誰來迎擊他們呢?」

「為了避免那樣的事態,我已經迅速封鎖立克峽穀了。派遣的軍隊中,也有本領高強的魔法士。」

正當傑科自信滿滿地說明時,一名腰間佩帶劍的士兵衝了進來。

「閣下!發生緊急事態!」

「緊急事態?到底是什麼事?」

「剛纔有人突破正門,逃出城外了!」

「什麼?」

傑科蹙起眉頭,與加拉琳娜等人對視。

「——究竟是什麼人?人數呢?」

「無法確定身分,但隻有一人,從聲音推斷,應該是一名年輕女性。」

「你說什麼?為什麼那麼輕易地就被她突破?」

「因……因為……那名可疑人物,會使用魔法——」

聽見可疑人物會使用魔法,那奇歐內心以為莫非是瓦蕾莉雅單獨試著逃脫。雖然早上她的身體尚未康複,但隻要發揮神巫的實力,破門逃跑這種小事,對她是輕而易舉吧。

「有派人追捕嗎?是否有人受傷?」

「說是受傷,也大概隻有五人受到擦傷……當……當然,已經下令加強防守大門,也立刻派人騎馬追捕。不過,因為那名可疑人物……宛如飛翔在空中一般跳得非常遠,並且以高速移動,不知道追不追得到——」

「……我知道了。如果有什麼新的訊息,立刻回報。」

「是!」

士兵深深低下頭離去後,伊蓮娜微微伸了伸懶腰,詢問父親:

「軟禁潘采夫卿後,就馬上發生這種事,父親大人還真是倒黴呢……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你給我閉嘴。」

「是、是,彆管政治上的事。」

伊蓮娜調侃似地輕聲呢喃道,她的眼裡浮現宛如嘲笑父親般的輕蔑之色。

加拉琳娜「叩叩」敲了敲放在大腿上的書皮,說道:

「……逃跑的人,是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嗎?」

「有可能喔。」

傑科突然停下攤摸鬍子的手,回頭望向加拉琳娜後,再看向法提。

「就算你用那種表情看我,人家也無法下定論呢~~我認為她中毒半死不活應該是事實。」

也許是因為潘采夫卿已不在場的緣故,法提再次伸向玻璃酒杯,宛如喝水般地大口暢飲琥珀色液體。

「——不過,隻要有解毒劑,也可能保住一命吧?實際上我也有接獲報告,說有個可疑的小姑娘進出南方人社區,尋找解毒劑。」

「這訊息我可是第一次聽到呢,法提大人。」

「小弟我也是喔。」

「那是當然的呀。人家又冇告訴過駟人。」

「法提——」

「喂、喂~~不要那麼生氣嘛,姊姊。人家說想殺死神巫你也生氣,說冇置她於死地你也生氣,那人家到底該怎麼做纔好嘛?」

「彆擅自行動就好了。你還有其他事情瞞著我嗎?」

「冇有。這次真的冇了。」

「……我不相信。我昨天纔跟你說要謹慎,你卻偏偏帶美少年進來這個市政廳大樓親熱。」

「我有什麼辦法啊,誰教州長閣下不準人家離開這裡嘛~~咕嗬嗬~~♪」

「那……那個……」

那奇歐想起來到這裡原本的目的,將檔案遞給傑科。

「這是閣下吩咐在下做的試算表。」

「嚼?喔喔,辛苦了。」

傑科從那奇歐手上接過檔案,但連看都冇看,依然露出苦惱的神色。

不過,比起那種事情,那奇歐更想快點回家。他十分在意破門逃走的女性是否真是瓦蕾莉雅,如果事實如此,那貝琪娜和緹雅現在的情況又是如何?

那奇歐說出今天差不多想回去了之後,傑科便歪了歪頭說道:

「像平常一樣留下來過夜如何?每次都要回家很麻煩吧。要是被巡邏的士兵們盤問,要解釋很麻煩喔。」

「您說得冇錯……」

用不著傑科提醒,那奇歐今天早上已經在來市政廳大樓工作的途中,被巡邏中的衛兵們逮捕。幸好有士兵經常出入市政廳大樓,認識那奇歐,才馬上放了他,要不然他可能會落得被當成可疑人物,長時間拘留、受審的下埸吧。

「不過,應該說這種時候才更想在自家的床鋪上好好休息吧……老實說,在這裡留宿,似乎會讓我想起那晚火災的事……畢竟我曾經被煙嗆昏,差點喪命。」

「……冇想到你心思意外地纖細呢。」

傑科低喃出依照聽的人心態不同,有可能非常失禮的話,允許那奇歐回家。

內心鬆了一口氣,正想走出房間的那奇歐,在前一刻偏偏與法提四目相接,全身冒出雞皮疙瘩。

路奇烏斯·裡希堤那赫遇見從魯奧瑪緊急派來的使者,是在萊曼的旅舍吃著有些晚吃的晚餐時。

「發生什麼事了嗎,副團長大人?」

以護衛貨車同行的雅辛·耶爾·夏沙特與安海爾·沙佛爾卡達,詢問默默讀信的路奇烏斯。

大量的書籍雖然比外觀看起來還要重,但既然已經來到萊曼,這次的任務已經能看見結尾。在這個時間點有來自魯奧瑪的使者趕來找路奇烏斯,兩人或許覺得有些奇怪吧。

「……確實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

「咦?」

「羅馬裡克似乎派兵占領立克峽穀,封鎖了街道。詳細情形還不清楚,但無法與巡幸中的柯斯塔庫塔猊下一行人取得連絡。」

「什麼!」

安海爾扔下麪包,發出高亢的驚叫聲。

「——然……然後呢,信上有寫說要我們做什麼嗎?」

「不,並冇有。」

「冇有?」

「因為這是家母送來的信。」

「本……本院長嗎……?」

「不得不說她特地派魔法院的使者緊急送來是公器私用,但內容說到底還是私人信件。」

就形式上來說,奧爾薇特不過是將當地發生的事情寫在私人的信件上,通知人在遠方的兒子罷了。而事實上,奧爾薇特也冇有在信中要求路奇烏斯趕快回來或做什麼事。

「如果要下達什麼命令給我們,殿下會最先派使者趕來纔對,安海爾。既然冇有,就代表我們應該專心執行現在的任務。」

安海爾莫名地驚慌失措,夏沙特向他訴說前輩的心態後,放下葡萄酒杯,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話雖如此……出兵封鎖街道,是菲比尋常的事態呢。會擔心柯斯塔庫塔猊下是理所當然,況且裡希堤那赫卿也在一行人當中。這種時候,副團長大人您一個人先回魯奧瑪如何?這邊的任務應該趕得上期限,而且護衛貨車有我和沙佛爾卡達卿兩人就足夠了吧——」

「我很感謝夏沙特卿你說的這番話,不過要是這個時候不小心做出那種事,惹殿下不高興,可就不好玩了。」

「我認為唯獨殿下是不會責怪您的……」

「殿下或許不會說什麼閒話……但很不巧,我的敵人非常多。」

路奇鳥斯將信收回信封,塞進懷裡,拿起餐具。

「——要是建立起輕視殿下的命令,以私事為優先之類的壞名聲,隻要這是事實,殿下也不得不處罰我吧。在今後試圖壯大騎士團的這個時期,一點點過錯都不能犯,首先必須從我們自己以身作則才行。」

「……副團長大人的想法,我十分明白了。看來是我思慮不周了。」

夏沙特卿讚歎似地呢喃道,不過對路奇烏斯來說,就連那稱讚的話語,也隻是讓他感到難為情罷了。雖然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但路奇烏斯之所以選擇幾近忽視母親寄來的信,老實說,隻是單純覺得不好意思罷了。

的確,就算路奇烏斯在此時一個人先騎馬趕回魯奧瑪,以薩克也不會特彆責怪他吧。即使看路奇烏斯不順眼的人,故意挑他毛病,說他輕視以薩克的命令,以薩克最後肯定還是會敷衍過去。

不過,皇太子以薩克反而會取笑路奇烏斯過度保護吧。

從以前起,以薩克就經常揶揄路奇鳥斯太過擔心狄米塔爾,過度保護他了。聽到這些話,路奇烏斯會麵紅耳赤,感到羞恥,而他也知道一直保持這種心態不好。

如果是童年時期倒無所謂,但路奇烏斯總不可能永遠幫助狄米塔爾,況且,狄米塔爾或許甚至已經不需要路奇烏斯的幫助了。

路奇烏斯整理開始淩亂的思緒,突然察覺安海爾的視線,納悶地歪了歪頭。

「……有什麼事嗎,安海爾?」

「冇……冇有……隻是,副團長大人您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說得好聽一點……」

安海爾彷佛感到害差似地低下頭,路奇烏斯迴避他的視線,對煎得恰到好處的雉雞肉排的美味,滿足地咂了咂嘴。

「……從事這種工作,有時必須對殘酷事態的演變袖手旁觀。在這裡出人頭地,也不代表人生肯定一帆風順。」

「在下明白您說的話——」

「當然,關於這次的事情,我並冇有十分悲壯的心情。對於當事人來說,勢必是發生了什麼太騷動吧,但狄米塔爾應該會好好處理。」

安海爾冇有追問他這麼想的根據何在,令路奇烏斯鬆了一口氣。畢竟他總不能一本正經地回答,自己是因為偏袒狄米塔爾才這麼想的吧。

她曾聽說過——人的身體想治好病痛時,會發燒。

想必中毒的**試圖恢複健康時,也一樣會發燒吧。所以,退燒這件事,可以想成身體幾乎已經康複。

事實上,也已經不會感到不舒服。

隻是身體總有些疲累,肚子異常地餓。

雖然醒來後冇有意識到,但隨著身體漸漸恢複本來的狀態,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叫。就某種意義而言,這或許是表示身體十分健康的最好證明吧。

「瓦蕾莉雅大人……」

看著地圖狼吞虎嚥吃著麪包的瓦蕾莉雅,瞥了一眼從普約爾家的廚房回來的貝琪娜後,朝裝著葡萄酒的玻璃酒杯伸出手。

「到底怎麼了?」

「已經冇有貪物了……」

「咦?」

瓦蕾莉雅吞下麪包,皺起了眉頭。她確實拜托貝琪娜擅自搜遍家中找東西來填飽肚子,但她實在不覺得自己吃的東西有多到把一個家庭的儲糧給吃光。

「那奇歐先生本來就一個人生活,而且他也說過自己滿常在工作的地方吃完飯纔回家,所以這個家裡搞不好本來就冇太多食物……」

就算如此,也不能吩咐貝琪娜出去采買東西。要是隨便出門,被警備的士兵們發現的話,會引發許多麻煩事。

思考著這種事情的瓦蕾莉雅,發現地圖上放著一塊尚未吃完的麪包,便抓起麪包遞給貝琪娜。

「那個……你要吃嗎?」

「不……不用了,我沒關係的!請瓦蕾莉雅大人您享用吧!」

貝琪娜搖晃全身堅決推辭。不過,她肯定在麵罩底下垂涎欲滴吧。現在回想起來,貝琪娜總是說著「請用、請用」,讓瓦蕾莉雅優先吃東西,自己幾乎什麼都冇吃。

「我隻要喝水或是卜萄酒就好了——」

「這樣隻會更想上廁所吧?就算有巴秋魯魯斯在,但要是裡麵的你因為餓肚子無法動彈,那才真的會變成單純的鎧甲裝飾品,以防發生什麼緊急狀況,你也吃些東西吧。」

「那麼……我就心懷感激地享用了。」

雖然準備食物的是那奇歐,但貝琪娜低頭向瓦蕾莉雅道謝後,迅速轉向後方。喀鏘,嚼嚼嚼……不到十秒就用餐完畢,真是對不起她。

發出輕微的吞嚥聲後,貝琪娜蓋下麵罩,重新麵向瓦蕾莉雅。

「——不過,我想那奇歐先生一定準備好食物,馬上就要回來了。那個人,非常崇拜瓦蕾莉雅大人呢,而且——」

貝琪娜話還冇有說完,玄關就響起開門聲,啪躂啪躂熟悉的吵鬨腳步聲逐漸接近。

「猊……猊下!」

隨著姑且壓低聲音的叫喊聲,雙手提著大籃子的那奇歐出現在眼前。正如貝琪娜所料,能看見他帶著新的食物回來。

「咦?猊下待在這裡……就表示……?」

「你在說什麼啊?」

「就……就是啊——」

那奇歐放下籃子,脫掉外套之後,便驚慌失措地將在市政廳大樓聽來的情報轉速給瓦蕾莉雅聽。

「穿著鬥篷的年輕女子,突破城門往北邊逃走了……?」

「是……是的。閣下他們似乎懷疑那可能是猊下……啊,其實我——不對,在下一開始也以為那會不會是猊下,所以十萬火急地趕回來,卻發現猊下還在家……」

「我今天一整天都待在這裡喔。」

雖說身體逐漸康複,但瓦蕾莉雅的體力還冇有完全複原。更彆說要一個人逃出這座城鎮了,就算精力、體力充沛,她也絕對不打算這麼做。

貝琪娜偷偷掀開窗簾,望向窗外,說道:

「……話說回來,從剛纔開始就有軍隊來來往往走過窗戶底下呢。難道跟那件事情有關係嗎?」

「我想應該有關吧。」

跑著回來的那奇歐,喝了幾口葡萄酒,歇了一口氣。

「——這種時候,如果是潘采夫卿,一定會將士兵整頓得很完善,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閣下幽禁了和他意見相左的潘采夫卿。往後,全部由閣下自己對士兵們下指示,我想到處都會發生混亂。更何況,還發生了可疑人物突破大門的事惰……」

「難不成——」

「瓦蕾莉雅大人,您想到什麼了嗎?」

「那個可疑人物,會不會是緹雅小姐……」

「咦?」

「緹雅小姐……嗎?那個人確實有辦法一個人做到那種小事……不對,可是,聽說那名可疑人物會使用魔法喔。所以,我也第一個想到猊下——」

「啊啊,對喔。那麼……是彆人羅?」

無論如何,因為那名可疑人物的關係,羅馬裡克的警戒狀態無疑又更加森嚴了。不過另一方麵,警備的重點移到城牆附近的外圍部,就結果而言,城鎮的中心部可說反而變得比較方便行動。

「…………」

瓦蕾莉雅的體力似乎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恢複以往的水準。瓦蕾莉雅壓仰住急躁的心情,緊握住拳頭。

「請您打起精神來,猊下。在下有可能找到監禁裡希堤那赫卿所在地的線索了。」

「真……真的嗎?」

「是的。現在的市政廳大樓,除了潘采夫卿被扔進的軟禁房外,冇有能囚禁人的場所。不過,那裡原本是羅馬裡克王國的城堡。」

緹雅曾說過大城堡裡都有秘密通道,其實,也有監牢。那奇歐認為,將一百五十年前遭到破壞的王宮改建成市政廳大樓時,那類的監牢可能冇有被損毀,仍被保留在某個地方。

「——我曾聽我死去的父親說過,市政廳大樓裡有舊王國時代的秘密通道。在下會連同監禁場所一起調查。」

那奇歐拍了拍他單薄的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道。

「嗯……謝謝你。」

瓦蕾莉雅笨拙地點了點頭,向那奇歐道謝,可是,卻無法阻止內心產生的焦慮厭。

在瑟利巴落入敵人手中時,隻不過被監禁數小時而已,瓦蕾莉雅就嚐到無比恐怖的滋味。

雖說有男女的差彆,但狄米塔爾被捕已經快要三天。

一想到這裡,她的內心就止不住焦慮。

至今為止不分晝夜朝東南方道路策馬奔騰的亞默德軍,在即將抵達立克峽穀時停止了腳步。

指揮五千精兵的是,軍務大臣加利德卿。他的身旁也看得見卡琳·魯德貝克的身影。由亞默德軍務大臣親自指揮一軍的情形並不常見,但受到副官對待的現任神巫隨行在旁也很稀奇。

「唔——」

加利德卿凝視著前方的峽穀,加深了眉心的皺紋。

貫穿峽穀間延伸而去的街道,並不見太多的兵力配置其上。隻是,高聳陡峭的懸崖上,彷佛是故意誇示給亞默軍看一般,飄揚著無數羅馬裡克的州旗。要突破這裡,比起阻擋去路的步兵人牆,更必須考慮要如何對付配置於懸崖上的戰力吧。

佩托菱坐在由四匹馬拖曳的馬車車伕座上,回頭望向背後的卡琳,小聲地詢問:

「呐,果然還是要開戰嗎?現在不能繞道走嗎?」

「對不起,你冇有看過這一帶的地圖嗎?」

「冇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要不通過這座峽穀前往羅馬裡克,隻能夠折返約半天的路程,再從那裡往北或往南繞道而行。兩方都必須繞一大段距離。」

況且,北側的道路是穿越廣大的森林地帶,而南側則是幾乎要前往卡多索山脈山麓,翻山越領的路線。兩方都是無法發揮騎馬軍團機動力的地勢。

卡琳仰望加利德卿魁梧的身軀,說道:

「……閣下,對於國王先行派去的敕使,對方的迴應呢?」

「石沉大海啊。看來是他們磨磨蹭蹭拖延回答,想要爭取時間的計策吧——」

「那麼,直接詢問敵軍的指揮官如何?」

「直接是指?」

「由我出麵吧。若是神巫親自去詢問答覆,敵方的指揮官也無法再顧左右而言他,而且應該也能引起敵兵的動搖。」

「不過,這個提議……」

就算她是亞默德屈指可數的魔法高手,也不能讓身為神巫的卡琳輕易地以身犯險。尤其加利德卿特彆在意軍人的榮譽,會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

「喂、喂~~彆去啦,卡琳。」

佩托菈小聲阻止卡琳。

「要是受了傷可就後悔莫及了喔。就算平安生還,也會被叔父罵得狗血淋頭喲。連我也會捱罵,說為什麼不阻止你——」

「對不起,佩托菈。國家大事在即,現在不是說什麼會挨父親罵還是挨誰罵這類事情的時候吧。」

卡琳冷漠地對待佩托菈,像是催促卡利卿做決定一般地再次仰望他。

加利德卿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

「猊下的魔法能力是無庸置疑的……不過,猊下也是個年輕昀少女。老夫不能讓您單獨會敵。」

「那麼該怎麼辦呢?」

「老夫陪您一塊兒去。」

「閣下親自出麵……嗎?」

「老夫怎麼能勞駕猊下出馬,自己卻在後方擺架子呢……您可能會笑我頑固,但老夫也有所謂的自尊。」

「您彆這麼說,有您陪伴,我安心多了。那麼閣下,就勞煩您了。」

卡琳倏地伸出右手後,加利德便從馬上伸手把少女一把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馬鞍上。

「喂,卡琳!大臣閣下!」

「你無須擔心,魯德貝克卿。就算賠上老夫這條老命也會保護猊下。」

加利德卿露出狂妄的笑容,命令士兵們待命,騎著一匹馬向前奔馳。

入侵峽穀的加利德卿兩人的頭上,落下冰涼的陰影。或許是豎起旗子的士兵們從高聳如牆的懸崖上俯看眼下兩人所騎乘的馬匹,架起弓箭蓄勢待發的緣故吧。

「估計……正麵有一千步兵,懸崖兩側也潛藏同樣數量的弓兵的話,總數三千嗎——」

「這數量算多嗎?」

聽見加利德卿如此低喃,卡琳若無其事地問道。

「如果是在平地的戰爭,以這些兵力迎擊我方,數量太少了呢。不過,對方可能覺得在這種特殊地形,以這些數量的兵力就足以和我軍對抗…也能想成對方在短時間能最多隻能從羅馬裡克派遣三千的兵力。」

加利德凝視著正麵舉起盾牌擋住街道的羅馬裡克步兵,停下馬匹。

「——羅馬裡克州軍的指揮官是誰!」

即使加利德高聲詢問,羅馬裡克方麵也冇有任何反應。

「聽說你們將陛下派來的敕使趕回,對應的人是誰?馬上站出來。」

第二次的要求,依然冇反應。

「——不回答,代表位於現場的都是冇有正式指揮官的逃兵羅?那我方可要強行通過了!這是最後的勸告。老夫是陛下的代理人,軍務大臣巴爾若爾·加利德,這位是卡琳·魯德貝克猊下!你們好好思考過後再回答吧!」

聽見加利德卿和卡琳的名號後,天然的隘路旋即充滿騷動聲。如果在軍事方麵是傑弗倫十一世的得力助手,也以「鐵騎將軍」這個彆稱聞名的軍務大臣加利德卿,率領軍隊親自闖入此地,令他們感到驚訝的話,那麼他們勢必也對人稱「寒冰之眼神」的卡琳同行一事感到訝異吧。

依照回答的不同,有可能必須與這兩位交戰——這個事實,令原本應該抱持著絕不屈服的決心,占領此地的羅馬裡克兵開始動搖。

於是,宛如鞭策他們似地,懸崖上響起高亢的聲音後,飛來火之箭矢。

不——正確來說,那是火焰形成的箭。

「………」

卡琳將右手舉到眼前,築起一道無形的障壁,彈開了火之箭矢。

「……看來,有無論如何都想讓我們在這裡挑起戰火的人混在裡頭呢。」

卡琳左右移動視線,對加利德說道。

就卡琳的觀察,占領這裡的士兵們,並冇有散發出想要積極交戰的意誌。不過是奉傑科之命才封鎖這裡,冇想到帶著國王敕命的軍務大臣和神巫竟會出現——在他們的身上感受得到這樣的困惑。隻要再令他們產生動搖,他們或許就會棄械投降。

然而,剛纔的一擊將其化為了不可能。先發製人對卡琳和加和德進行攻擊,換句話說就是反抗傑弗倫十一世——對亞默德舉兵叛變。

謀反者大多數的下場是處以極刑,這在悠久曆史中重演無數次的前例,促進了原本困惑大於戰意的羅馬裡克兵,不得不發動攻擊的結果。

「哇……哇啊啊啊啊啊!」

某處響起了彷佛受到恐懼所驅使而發出的呐喊聲,受到這聲音的影響,箭從四麵八方分散地飛了過來。

「射……射擊!射到箭射完為止!」

在語帶慌亂的指示下達前,其他的士兵們也開始射箭。最初如驟雨般的箭矢,旋即轉為豪雨,朝卡琳兩人攻擊過來。

「士兵們有家人留在羅馬裡克……既然如此,也無可奈何呢。」

一旦反抗亞默德,若是想要投降,留在羅馬裡克的父母、兄弟姊妹和妻兒,不知道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想必是這個原因迫使他們戰鬥吧。

加利德卿拔起腰間的劍,不斷揮斷飛來的箭,卡琳對他說:

「那麼,就按照預定突破吧……對不起,可以麻煩您發射鳴鏑嗎?我來爭取時間。」

「冇問題!」

卡琳輕巧地跳下馬後,左手一揮,產生強烈的旋風,右手一揮,產生無數的冰之刃。為數眾多的箭全被烈風彈飛,由冰點下的尖針與之交替,朝懸崖上奔馳而去。

在這段期間,加利德拿起垂掛在馬鞍上的弓箭,朝背後的天空發射鳴鏑。

聽見拖著「咿咿咿咿咿咿……嗯!」獨特聲音飛來的鳴鏑聲暗號,於峽穀入口附近待命的亞默德騎馬隊,捲起塵埃,展開突擊。

「彆……彆讓他們通過這裡!通過的話,羅馬裡克就毀滅了!」

傳來某人的呐喊聲。卡琳雖然想否定,但她的聲音在這場混亂中,恐怕是傳不到羅馬裡克兵的耳裡了吧。

看見正麵的步兵推出小型的投石機後,卡琳對加利德說道:

「請閣下與軍隊會合,指揮軍隊。」

「不過——」

想說些什麼的加利德,聲音卻突然中斷,想必是因為親眼目睹卡琳用魔法一瞬間破壞掉投石機的緣故吧。不僅如此,連周圍的步兵都被她以風之刃橫掃,之後,卡琳回頭望向加利德。

「——現在早一秒突破這座峽穀,將他們扔在後頭。趕往羅馬裡克,是最能讓雙方損失輕微的結束方式。您或許會嫌我這個外行人多嘴——」

「不,您不用再說下去了……就遵照猊下的判斷做吧。」

看似輕輕聳肩,露出苦笑的加利德,調轉馬頭,朝前往這裡的騎馬隊奔馳而去。

「雖然常聽說他是個老頑固……但在戰場上的判斷力果然名不虛傳。」

卡琳如此自言自語後,於腳邊捲起風,一口氣飛上空中。

這座峽穀過去之所以能單方麵殲滅來自亞默德的侵略軍,是因為在懸崖上安排能隨心所欲操縱強力魔法的神巫,從高處單方麵攻擊的緣故。戰鬥地勢的高低差距,是能產生如此有利與不利的其中一項要素。

正因為如此,卡琳也認為自己應該站在那裡。

「嗚哇!哇啊啊……!」

自己本身化為冰冷的龍捲風,朝懸崖上飛騰而去的卡琳,降落在占據懸崖的弓兵群中。

「我想你們羅馬裡克的人民也十分清楚神巫的力量吧——」

麵對突然飛到極近距離的卡琳,弓兵們一時之間什麼都無法做。在這個距離無法拉滿弓也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恐怕是害怕自相殘殺吧。

雖然也有士兵扔掉弓箭,想要抓住卡琳,但全身刻繪有魔紋的卡琳,從腳踝到腳尖,隻要一個輕微的動作,就能輕易地使用強力魔法。

「……對不起喔。」

就算道歉也彌補不了傷害的卡琳,以自己為中心,綻放出一朵巨大的冰之薔薇。

「呀——」

「噫噫噫!」

呈同心圓狀擴散的冷氣與其產生出的冰之花瓣,輕易地將卡琳周圍的士兵們吹飛。卡琳在這裡綻放的薔薇,其一片一片的花瓣都是冰冷銳利的刀刃。

「唔……你就步上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的後塵吧!」

被單方麵橫掃的士兵當中,有幾名披著鬥篷的男女,藉由風的助力,逃向空中。

「是羅馬裡克分院的魔法士……吧。」

恐怕帶頭髮起戰爭的也是他們吧。得知魔法士當中也有傑科的同夥,卡琳下意識地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想你們應該不知道我為什麼當得上神巫吧。」

逃到空中的魔法士,冇有進一步攻擊,隻是以充滿敵意的眼神俯看著卡琳。他們並非不攻擊,而是無法攻擊——因為光是以風之魔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就已經竭儘全力,冇有餘力同時使用其他魔法。

不過,卡琳不同。如果無法同時驅使兩種,或是三種魔法,便無法成為亞默德的神巫。

「謀反的你們,就等著被永久冇收魔紋吧……我看起來像是在炫耀,真是對不起呢。」

卡琳用左右手產生兩道「旋風」,衝擊腳下所製造出的冰柱。她將雙手朝向頭上後,捲進碎冰的風之旋渦,便毫不留情地直接命中那群魔法士。

「呀——!」

「咕喔……」

混著冰的白色龍捲風,旋即染成深紅色。碎冰在猛烈的風中化為極小的刀刃,將魔法士的皮膚撕成粉碎。出血量雖多,但傷口本身卻很淺,不過既然這些小傷會毀損魔紋,他們就已經不能再使用魔法。

卡琳立刻朝懸崖的對麵移動,在轉瞬之間便令大半弓兵失去戰力。冇必要令他們全軍覆冇。戰場上的弓兵,如果不集中一點發射某種程度數量的箭,基本上無法形成什麼戰力。數量減到半數以下,並且隊伍大亂的弓兵,對亞默德的騎兵已經構不上威脅。

不經意地往下看去,加利德卿率領的騎兵軍團,已經擊潰羅馬裡克的步兵部隊,馬不停蹄地朝東南方奔馳而去。失去弓兵的掩護,會導致這種結果也是理所當然。

卡琳滿不在乎地跳下懸崖,降落在佩托菈手執韁繩的馬車座位上,朝奔馳在前方的加利德卿的背影說道:

「——我聽到了一件有些在意的事。」

「唔?是什麼事?」

「羅馬裡克的魔法士對我說,你就步上瓦蕾莉雅·柯斯塔庫塔的後塵吧——這樣的話。」

「咦?等一下,卡琳,那該不會是指瓦蕾莉雅她——」

車伕座上的佩托菈發出驚愕聲,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加利德卿狠狠瞪了她一眼,令她噤聲。

聽那些魔法士的說話方式,彷佛瓦蕾莉雅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要是這種事情傳進士兵的耳裡,會影響士氣。最重要的是,卡琳本身根本不相信。

「柯斯塔庫塔猊下有裡希堤那赫卿跟著。」

「……冇錯。」

加利德卿簡短地回答,深深地點了點頭。

「那小子看起來很精明,一定能順利度過難關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羅~~」

「…………」

卡琳拿起腰間的寶劍,用劍鞘的前端,戳了戳不斷說著觸楣頭話的佩托菈的背後。

「好痛!你……你乾嘛呀~~?」

「對不起,我聽說行軍中嚴禁閒聊。」

卡琳若無其事地如此回答,拄著臉頰,凝視著離開峽穀後擴展在眼前的乾燥荒野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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