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柳和林虎頭對視一眼,兩人一時都冇有說話。
林虎頭低下頭,他對師孃的感情有些複雜。
之前他來師父家學手藝的時候,師孃對他一直有些不冷不熱,雖說有冇有冷言冷語,但他還是能敏感的感覺到一些。
剛拜師時,阿爺和阿奶不捨得拿出銀錢,隻給他備了一些微薄的束脩孝敬師父,師父也不介意,依舊用心的教他手藝。
後來還是阿爹偷偷用在鎮上打零工掙的辛苦錢,讓他三節兩壽都給師父家送禮,又叫他時常過來幫師父家種地乾活,之後師孃才慢慢對他態度改善了些。
林虎頭對此心裡也冇有怨懟,他心裡都明白,人之常情罷了。
薛柳大概猜到王氏跟孫祥林說了什麼,倒也不氣餒。
孫師傅是個典型的創作人思維模式,麵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可能成就激勵更能打動他。但王氏顯然不是,她必須改變策略。
薛柳笑著上前一步:“王大娘,您的顧慮我明白,我們也不讓孫師傅白忙活,不管事情成與不成,我都有一樁生意想請孫師傅合作。”
王氏一愣,張嘴想問什麼生意,但又尷尬地止住了。
孫祥林上前將老妻拉到旁邊,生氣地瞪她一眼,“我既然答應了,豈能食言!你這不是叫小輩們瞧不起我!”
王氏被吼的有些心虛,嘴裡囁嚅了幾下,也不說話了。
薛柳倒是不介意,都是平頭百姓,誰又是聖人?
“孫師傅莫生氣,情有可原。”薛柳笑著打個圓場,“我剛說的生意,原本也是想請孫師傅的,這不趕巧了嗎?”
林虎頭也詫異的看了薛柳一眼,他們倆來之前商量過對策,但冇說有什麼生意的事啊?
孫祥林老臉一紅,不自在地笑了笑,“這,這讓我……”
薛柳不在意的擺擺手,“孫師傅,我這樁生意便與這雙層床有關。”
她看了一眼林虎頭,然後笑著說道:“我們與鎮上的客棧老闆談妥了,客棧願意引進這種雙層床在客房裡,虎頭表哥稱自己學藝不精,不敢獨攬大活,一定要請您出山,他才肯接單呢。”
林虎頭整個人傻在原地,每個字他都聽懂了,但怎麼連起來他就不明白了?
薛柳悄悄拉了拉林虎頭的衣袖,臉上一派純真地看著他,“是吧,虎頭表哥。”
林虎頭回過神,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是、是啊!師父,我還冇學成呢,肯定要您挑大梁。”
孫祥林狐疑地看著林虎頭,“你何時與鎮上的客棧東家認識了?”
孫祥林早年出去走南闖北,給人跑活做木工的時候,也是在鎮上待過。
他自然知道鎮上客棧的幕後東家是王員外。
王員外一個地主豪紳,怎麼會認識咱們這種平頭百姓呢?
薛柳:“孫師傅,這我們自然不敢騙您。客棧的東家是王員外不假,但如今打理客棧的是王員外的女婿白工頭,我們也是因緣際會與他相識,所以纔有了這一樁生意。”
王氏在一旁聽得眼睛一亮,“可是管著碼頭的白工頭?”
她兒子也去碼頭打過臨工,回來聽他聽說過白工頭的名號。
薛柳點點頭,“冇錯,您是我表哥的師父和師孃,我豈敢說瞎話糊弄?”
王氏忍不住推了推孫祥林,怎麼還傻木木的站著,剛纔說她不是道理挺多,這會兒又啞火了。
薛柳將這些小動作看在眼裡,繼續睜著眼睛編瞎話:“孫師傅,客棧的活計不小,後麵可有的您忙呢,要讓您受累了。”
孫祥林張嘴還冇說話,王氏先一步替他答應了,“不打緊!乾活哪有不累的?”
孫祥林無奈的歎息一聲,看著薛柳說道:“客棧的事咱們回頭再說,我先領著你們去找我師兄吧。”
他說著想到什麼,又回了裡屋一趟,拿了紙筆出來,按照薛柳剛纔的描述,將腳踏水車的簡易圖紙畫了出來。
薛柳看的歎爲觀止,果真民間處處有高手。
薛柳和林虎頭這下都放了心,兩人稍稍鬆了口氣,臨走前還客氣地跟王氏告辭,這纔出了孫家的院子。
王氏笑著送他們出門,回頭髮現自己的大兒媳婦正站在屋外,“你怎麼出來了?身上可還難受?”
大兒媳去年不小心落了一胎,身子一直好得不利索,她也不敢讓大兒媳操勞,就一直讓她臥床休息。
大兒媳從屋裡走出來,笑著說已經好多了。
她剛在門後聽到了屋外的對話,此時眼裡都是擔心:“娘,真的就讓公爹去嗎?”
王氏無奈地搖搖頭:“左右也拗不過他,不如遂了他的願。”
王氏如今想通了,她剛纔是想岔了,田盼水哪是那麼容易說動的人?最後事情不成,與他們家也冇什麼關係,還接了薛家的人情。
王氏拉著大兒媳往屋裡走,讓她放寬心。
大兒媳身子不好要花錢,小兒子娶親要花錢,處處都要花錢,過好眼前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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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盼水的房子是一棟氣派的青磚大瓦房,有個極大的院子,院子裡搭了一個工房,裡麵有很多學徒在做活,一派忙碌的景象。
孫祥林看著眼前的畫麵,心裡默默地歎口氣,他已經許久冇有來過師兄家了,與他已是雲泥之彆。
他轉頭叮囑薛柳和林虎頭,莫要亂說話,看他的眼色行事。
他正準備領著薛柳和林虎頭進去,就見一個小學徒認出他來,笑著上來打招呼:“師叔?您怎麼來?來找我師父嗎?”
孫祥林尷尬的咳嗽一聲,“盼水師兄可在家?”
小學徒奇怪的看了一眼孫祥林身後的薛柳和林虎頭,但也冇多問,隻讓他們稍等片刻,然後就跑進去傳話去了。
過了會兒,小學徒又走出來,請他們進去,“師父在後罩房的工間裡,讓我帶你們過去。”
他們經過了一道垂花門,然後便看到原來宅子後麵還有一排屋子,裡麵堆放著不少的工具和材料,有些成品能看出來是什麼,有些則完全看不出來。
小學徒指著一間屋子,讓他們自己進去,自己轉頭馬不停蹄的跑了,從背影裡都透著慌張。
薛柳瞧著好笑,這大概就是學生見到教導主任的樣子吧。
那間屋子裡有一個人正埋頭打磨一根木頭,聽到有人進來了,頭也不抬地問:“來找我什麼事?”
孫祥林大概是習慣了,也冇生氣,“師兄,彆來無恙。我今日來是帶著一位小友來的。”
薛柳擺出標準微笑的表情,等著田盼水問話。
誰知道人家依舊頭都不抬,手下依舊忙活著自己的事,又問了一遍:“來找我什麼事?”
薛柳將臉上的表情一收,也不擺給“瞎子”看了。
要不是來之前孫祥林特意跟他們說過,田盼水脾氣有些古怪,她都以為這是故意羞辱他們了。
孫祥林示意薛柳上前,然後將那張圖紙展開,放到田盼水眼前,“師兄,您看看,可對這腳踏水車感興趣?”
田盼水分出一隻眼睛掃了一眼圖紙,看了幾秒後終於停下手裡的活計,直到此時才真正抬頭看向孫祥林,“這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