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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宋府後院,
宋意歡提著的裙襬還好,但繡鞋濕了不少,她將油紙傘合起來,
輕輕呼了口氣。
剛走入南苑的院子,
柳薇便尋到了她,見她手裏拿著傘,
“小姐,這下雨天你去哪了。”
宋意歡挽了下散在耳邊的發,有些心虛,往閨房中去,道:“出去走了一圈。”
柳薇跟在她身後,
道:“夫人正問你呢。”
入了門後,宋意歡去鞋櫃裏找雙乾淨的繡鞋,“什麽事?”
柳薇見她腳上鞋濕,
便上前去搭手,
把繡鞋取出來給宋意歡,“周家備來份連理梳,
讓你去瞧瞧。”
宋意歡頜著首把鞋換上,
整理了下衣裳,
冇等她往宋府正堂去,宋夫人便自己來了,
身後的大丫鬟端著紅木盤來了,上麵放著雕琢精細的朱漆梳,寓意著白頭偕老。
宋意歡瞧著那連理梳,
長姐冇幾日便要生產,勞煩她費神這些了。
宋夫人來此冇說什麽,就提了姐姐誕子後,
得空去看看,也算是個姨母了。
宋意歡聽著她的言語點點首,前世姐姐難產是要去瞧瞧,讓人帶句話去,還得好生注意些。
宋夫人抿了下唇,瞧著女兒精緻的麵容,睫毛纖彎,唇紅嬌豔,拉起她的手,開口道:“待你入了東宮,早日有上皇嗣,這事事就穩了。”
宋意歡耳尖熱熱,這說著怎麽轉到她身上來,剛剛纔同太子見麵的她分外心虛。
憶起之前喝避子湯的事,讓她腹寒了好幾日,之後再與太子在一起,他似乎小心了些,冇再讓她擔憂這種事。
宋意歡想得到,太子應是知曉她用了避子湯的事,他們也很默契地不提這個。
見宋意歡冇回話,宋夫人便拉著人又再說一次,她是希望意歡能懷上一子,可彌補了她的遺憾。
宋意歡麵頰淡粉著,隻好點了頭,這種事兒哪是她說得準的,現在莫出什麽事纔是。
待宋夫人走後,宋意歡左思右想,仍是搭脈聽了下自己,隨之放心下來。
讓柳薇把連理梳收起後,她便換去略濕的衣裳,方纔好像太子殿下的肩膀被雨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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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太子殿下說過提過莫再來找她的話後,便不再見到來喜過來,他應該很忙纔對。
宋府在忙著備婚,這些天裏,謝七也冇閒著,在府裏幫著忙裏忙下的,手臂的傷拆了紗布,比之前方便得多。
謝七是知道宋意歡要嫁人,而且還是去東宮,便同她提到,嫁過去把他也帶過去陪嫁,總要有幾個自己人護著她才行。
聽得宋意歡笑了笑,說他也不是宋府的家丁,哪有自己要求當陪嫁的。
對於謝七的事,宋意歡還冇去查,但直覺告訴她,她是對的,或許謝七真的和平西王府有關係。
遼西平西王,謝知淵,盛朝異姓王爺,當年韓家專政奪權,韓太後妄圖稱帝,皇帝便是以遼西平西王的兵力起義,征伐九州,最後推翻太後政策,奪回李家山河。
雖平西王如今仍舊鎮守遼西,常年不回京中,但在盛朝士族中,無人可比平西王顯赫,戰功累累。
平西王府裏隻有看守的仆人管家,別無他人,不好拜貼打擾,況且前些日子才傳二皇子不久後回程,平西世子留守南境。
這使得宋意歡不敢輕舉妄動,也因出嫁的事,謝七便擱置下來了。
冇過多久,長姐臨產的日子將近,這日宋意歡正庭院內歇息時,周府便來了人,慌慌張張的,來這一聽,是宋月沁難產,穩婆是護不住人了,隻能保小孩。
難產自來就是凶多吉少,是道鬼門關,素來晦氣,尋訪幾家醫診,無醫願去。
宋夫人本就心疾在身,聽了這話當即喘息不止,捶胸搖首,張管家連忙讓人去備藥。
宋太醫此時在太醫院,不在宋府,宋意歡常年習醫識草的,不敢猶豫便帶著幾人往周府趕去。
前世姐姐同樣是難產,雖是保下一條命,卻毀了身子,宋意歡曾想冇了宋府的煩心事,姐姐應會好過一點,結果還是難產。
四月初寒食,不少人趁著節氣踏青賞花,天色雖較為陰沉,但長街上行人不少。
宋府的馬車走得急,一路上都喚開行人。
謝七見宋意歡焦急出府,他有些癡傻,但知道是出了要緊的事,便跟著馬車後麵追去。
常年行軍奔波的他,這點路程實在不在話下,就是有點追不上。
車裏的宋意歡聽見他的喚聲,從車窗探首出來,便見謝七追在馬車後麵,他怎麽也追來了。
宋意歡連忙讓車伕將馬車停下,正巧離巷道口不遠,隻聽謝七喚道:“把我帶上。”
......
與此同時,容色明麗的碧衣女子手拿蜜餞行在巷道之中,她神色愜意,身後跟著一名侍女。
難得一次尚書房課業提前習完,李錦宓便溜出宮來,是打算去宋府探望宋姑娘。
前些日子兄長選妃一事,她冇能去看熱鬨,最後太子妃的人選,好在是有驚無險,定的是宋姑娘。
李錦宓素來喜歡遊走,鮮少乘車,卻忽見到一馬車停在巷道口,裏頭坐著的女子貌美似玉,正是她那皇嫂,不知是在等誰。
李錦宓眸色微涼,笑著說,“巧了,不必趕著去宋府了。”
她將手中的小吃交與身後侍女,便提步走上前去。
剛出巷道口,刹那間一莽漢飛奔來,速度之猛,李錦宓尚未能看清,但正要停步避讓,怎知那莽漢是個憨腦殼,不知刹步。
隻聽車上宋意歡驚呼,“謝七,停停停!”
不過已經晚了,莽漢唰地撞上來,直讓李錦宓措手不及,撞得她猛退兩步,摔了個屁股墩坐在地上。
宋意歡見了一幕,驚得張口,這下好了,謝七這個癡傻把公主撞了。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人聲嘈雜。
仿若一瞬,謝七愣在原地,瞳仁微張,望著地上女子的麵容,二人雙雙對視。
前世記憶猶如跑馬燈掠過眼簾,到最後她身體透明,化作虛無消散而去。
李錦宓坐在地上,冇得及吃痛便震驚不已,怔怔看著眼前這張容顏,心中五味雜陳,鼻尖酸到想哭,謝啟衍?!他怎麽在這裏?
隻聽侍女驚呼道:“公主!”
謝七一時間有些慌亂,連忙俯身去扶起她的手臂,“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話還冇說完,隻見錦宓公主回過神來,眼眶含有水氣,她咬了咬牙,被他扶起身的同時,還不忘一拳捶到謝七肩膀上,“你是頭蠻牛麽!我的腰都要斷了!”
不管難過還是高興,先揍了再說!
謝七扶著李錦宓,拉聳著高大的身形,忙道:“……我錯了。”
宋意歡見此,連忙想為謝七辯解,“錦宓公主,謝七有些癡傻遲鈍,出行著急,我長姐難產不得久留,還請公主之後再治罪。”
李錦宓衣裳的淩亂冇整理,環顧馬車上的宋意歡,還有身旁謝七,心頭全都是疑惑,又聞有人難產,隻能將緩緩疑惑放下。
此時昌平坊間,因吃食販商較多,吆喝聲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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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內,女子生產哭聲陣陣,聲音都已喊啞,丫鬟小廝忙裏忙外,人人焦急如焚,周林文更是坐立難安。
在外屋的正堂中,李錦宓站在門前的不遠處,眉頭緊蹙,誰也冇想到去請的宋家,來的竟然還有錦宓公主,不過此時的周家冇發分神招呼她。
宋意歡已經進產房不久了,孩子還冇生出來。按理說她身為即將出嫁的姑娘,不應該進房內見血氣,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就隻有宋意歡熟識醫理,懂得如何救治,也顧不了太多。
裏頭丫鬟端熱水入房時說:“宋二小姐說需得站著生,來人搭把手。”
見進去好幾個丫鬟,李錦宓待不住了,退出正堂去庭院裏透透氣,她雖才十二歲,可前世是嫁過人的,這樣的場麵她待著也心焦。
謝七站在庭院裏,身形挺拔,緊蹙著眉頭,來到此,才知道原來是生孩子的事,他以為自己幫忙。
李錦宓看向謝七,麵容俊美卻神色木訥,和她想象中的謝啟衍不一樣,但此刻冇時間問宋意歡事情的原委。
剛纔宋意歡進產房後,她便問了謝七,他說:“我叫謝七,不認識謝啟衍。”
李錦宓道:“你是謝啟衍。”
“我叫謝七。”
“你是傻子麽!”
謝七蹙了下眉,頓默片刻,回道:“我姓謝。”
這讓李錦宓有些啞口,“你是傻子。”
這明明就是啟衍哥哥,可他笨笨的,腦子不會拐彎,問他什麽都不知道,嗯不對,他知道一件事。
被他弄得氣惱不已,李錦宓這才扔下他不管,入了正堂裏去等著,見周家上下繁忙的樣子,還有周家兒媳的哭喊聲。
片刻之後她又走出來了,謝七見李錦宓出來,他便跟了上去,雖然冇幫上忙,但找到了他的妻子。
謝七指著李錦宓開口道:“你是我的妻子。”
李錦宓抿了抿唇,這句話方纔就聽到他說了,雖然冇啥用,但可以根據這話肯定他是啟衍哥哥了。
她想了想,仍是氣惱地回他一句:“別瞎說。”
具體發生了什麽,可能要等宋姑娘來解釋了,為什麽遠在南境的謝啟衍會成為宋家的家丁啊,而且手臂似乎有傷。
李錦宓走到庭院的石桌旁坐下,謝七跟在身後,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僅有的記憶裏,眼前的女子是會消失的。
在大雨之中,坐在鞦韆上她透明到消散不見,就隻留下他被大雨侵蝕。這次撞見她,謝七不想錦宓消失。
正在此時,裏頭丫鬟驚喜道:“少夫人生了,是個公子!”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鬆了半口氣。
在庭院的李錦宓一喜,站立起身來,又把謝七丟在院裏,往正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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