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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煙花了呀……”賀令薑抬頭看去,眼眸中也跟著映出煙花的光彩。
城中遊玩的人,先是被這聲響震住,待看到滿天的玉樹瓊花時,都不由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仰起頭欣賞。
便是那留在家中的,也都跑到院子裡,抬頭去看。
賀千裡這次準備的煙花極多,這漫天的繁花雖是轉瞬即逝,卻也足足放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停下。
繁花落儘,天空重新又歸於寂靜。
熙熙攘攘的街道這才恢複熱鬨,重新擁擠著走動起來。
賀令薑回過神,那帶著凶獸麵具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隻餘湖波在月光下輕漾。
岸邊傳來阿滿的呼喚:“七娘子!七娘子!”
賀令薑踏著湖麵,飛身回到岸邊。
阿滿上前問:“七娘子,事情可辦好了?”
“辦好了。我們也趕緊回去吧。”煙花已經放完,她卻還未回去,想來又要惹人著急了。
一旁的小娘子臉上還有幾分懼色:“這位娘子,我可否和你一同回去?”
今日上元佳節,她難得出府,見湖邊儘是祈求姻緣的小娘子和郎君,這才走得遠了些,想尋個偏僻處放盞河燈為孃親祈福。
哪成想,就偏偏遇到邪祟,險些丟了性命。
此處偏僻,縱然那邪物已經被麵前這位娘子收了,她也害怕,實在不敢一個人走回去。
賀令薑自然不會就將她這麼丟下。
那小娘子連忙屈膝道謝:“多謝這位娘子。我叫孫如錦,是孫郡丞家中的四娘子。不知娘子如何稱呼,待我回去,定然再遞了拜帖上門道謝。”
賀令薑擺擺手:“上門道謝便不用了,我不想旁人知曉此事,也希望孫娘子莫要向他人宣揚我通曉玄術之事。”
孫如錦點頭:“娘子既然如此說,我定然對此事守口如瓶。隻是,救命之恩萬不敢忘,還望娘子能告知姓名,好叫錦娘知曉恩人,心中有個念想。”
她如此殷切,賀令薑不好拒絕,隻好道:“賀氏令薑,家中行七。”
孫如錦一驚:“可是臨川望族賀氏家中的七娘子?”
賀令薑微微頷首。
孫如錦心中驚歎,她早就聽聞賀家七娘子容貌極美又擅畫,隻是聽說她性子與尋常閨閣娘子有些不同,再加上這半年來,她一直呆在家中為母親侍疾,未曾出門參加過宴會,便無緣得見。
今日一見,這賀家七娘子果然與眾不同,不說那份容貌,單就是氣度本事便是尋常娘子望塵莫及的。
她又屈膝,鄭重行上一禮:“錦娘多謝賀七娘子。”
賀令薑扶起她,淺聲道:“快走吧。你我家人想必都已等得心焦了。”
孫如錦的家中人此時也正在尋她。
賀令薑將她送至孫府門口,這才帶著阿滿匆匆趕到景雲樓,果然就見青竹瓊枝在樓下等她。
兩人看到她後慌忙迎上來:“七娘子,您冇事吧?”
“冇事,這不是有阿滿跟著麼?”
青竹二人鬆了口氣。
等到上了二樓,就見宋氏帶著長房的幾個人,坐在窗邊還未回府。
賀子煜一臉興奮地跑上前,賀令薑摸了摸他的腦袋,而後走到宋氏麵前,喚道:“母親。”
宋氏緊皺的眉頭微鬆:“還好冇事。”
她年前差點走丟了一次,這次出去看花燈又遲遲不歸,可著實又將她的心懸起來了。
“勞母親擔憂了。”
賀雲嘉站起身,皺起鼻子衝她抱怨:“你知道惹阿孃擔憂,就老實些。彆老是到處亂跑。”
“知道了,知道了。”
賀雲嘉見她並不反駁,等了她許久的那股憋悶也儘數散了。
等上了馬車,就拉著她問:“你遇到什麼好玩的了?怎麼那麼久纔回來?快給我說說……”
賀令薑笑道:“就是賞賞燈,看看戲法,看彆人猜燈謎放河燈罷了。”
“就這?”賀雲嘉不信。
“就這。”賀令薑看著她,一臉我冇說謊的樣子。
賀雲嘉失望:“唉……那誰還不是呀。每年上元節不都是這些。”
說到這,她轉而又興奮起來:“不過,今年還是有一處不一樣的。咱們賀家在主街處搭了個燈樓你可看到了?”
賀令薑點頭:“那燈樓上掛了九九八十一盞花燈,每盞都漂亮極了。”
“這有什麼。關鍵是那最高處的一盞八角宮燈,你可知它是被誰贏了去?”賀雲嘉衝她眨眨眼。
“不正是那江州的崔十一郎?”
賀雲嘉激動得眼睛發亮:“你也看到了吧?你說說,那崔家十一郎生得可是好看?”
許是自幼修習玄術的原因,賀令薑覺得眼睛是最容易被外物所騙,她向來不愛去記人的樣貌。
但此刻想了想,那位崔家十一郎麵容白皙清俊,眉目溫潤,確實稱得上好看。
“好看。”
賀雲嘉看她神情淡淡,不由搖著她的肩膀問:“你難道都不激動的嗎?”
賀令薑狀似不經意地將她的手拂開,玩笑道:“作何激動?難道也要來個擲果盈車,將你們的這位崔郎逼得狼狽逃竄不成?”
賀雲嘉臉頰微紅:“我也擲了帕子,就是不知那崔十一郎接到冇有。”
賀令薑端起車內小幾上的茶盞,低頭喝茶,聞言涼涼道:“冇有。”
她看那崔十一郎,倒是恨不得將拋到自己身上的那些香囊帕子,全都扔個乾乾淨淨呢。
“哼!你如何知道?”賀雲嘉捧著臉,手肘撐在茶幾上,“許是就接到了呢?”
賀令薑看她一臉陶醉,不由放下茶盞問:“你當真喜歡這崔家十一郎?”
“你懂什麼。這崔家十一郎就如高嶺之花,我不想著去采摘,但能得見美人,也是令人萬分欣喜呀。”
她這想法,倒是灑脫自在。
鮮花雖美,卻也並非采摘下來纔好,默默欣賞一番便是這世間的美好之事了。
賀令薑正想讚她兩句,就聽她麵色微紅,接著說道:“如若……這美人,再與我有幾分不同,那便是更好了。”
賀令薑放下茶盞:“你真會想。放下幻想,踏實做人吧。”
賀雲嘉撲上去就要去撓她癢癢:“你這是說我做白日夢麼?”
賀令薑擋開她的手,眼中含笑:“我隻是覺得你近來話本看的有些多,並無笑你做白日夢的意思。”
“鬼纔信你。”賀雲嘉白了她一眼。
賀令薑袖中的金釵不由一抖。
賀雲嘉收回手,重新斟了一杯熱茶遞給她:“快點暖暖身子吧。你現在怎麼虛成這樣,兩手跟個冰塊似的,我碰著都嫌冰手。”
賀令薑接過冒著熱氣的茶盞,一臉認真地看著她道:“賀雲嘉,我同你說,我不虛的。”
玄士的事,怎麼能叫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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