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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界小說 > [末日樂園]人偶師與綠洲 > 番外(二)6

番外(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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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酒覺得自己一定在做夢。

兒時,父母會用迪士尼動畫哄她開心。而在父母車禍去世後,她再想重溫童話世界的美好,卻物是人非了。

無論是看到三口之家逛街觀影,還是看到片中女主角的溫暖家庭,孤零零的她都會酸澀惆悵,失魂落魄。

直到她買了《冰雪奇緣》的藍光碟,見到主角姐妹花的父母遭遇海難而去世,她產生了特殊的代入感,見證著姐姐的自我覺醒,磨鍊能力,成為女神,連妹妹也登基為女王。姐妹倆的冒險與成功賦予了她獨立自強的勇氣,想要拚搏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如今她在輪迴末世摸爬滾打地經曆了十幾個世界,攻克無數難關,終於擁有了自己的溫暖港灣與等待建設的次空間,卻突然直麵兒時喜歡的女角色,茫然地接受她為自己洗澡……

她一定是在做夢吧?

醉酒後的血管是舒張的,此時泡熱水澡,血管會進一步舒張,造成血壓下降。林三酒感到頭暈、困惑、視野模糊、注意力不集中等症狀,這意味著低血壓。

林三酒癱軟在浴缸之中,浴池兩側探出了扶手,以一個舒適的角度將她的身體架住了。溫熱的水流按摩著她的身體,帶來源源不絕的暖意,令她舒適地呻龘吟了一聲。

唯一違和的,便是梳起淺金色長髮,身著冰雪長裙的艾莎正手拿浴花,跨坐在她的身上,微笑著為她搓洗身軀,令蜜色的皮膚被白雪般的泡沫覆蓋。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幾乎不會轉動,略顯僵硬,笑容也像是定格在唇畔,不會再發生神情變化。

林三酒遲疑地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摸艾莎的手背——看起來像是人皮人肉的手掌,皮膚卻冇有人類的溫熱與柔軟,偏硬與涼,觸感非常光滑。

她感到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在頭疼與眩暈感中歪著腦袋思考了許久,貝雷帽大軍的身影在腦內一閃而過,她“啊”了一聲,激動地道:“你是人偶!”

浴室門外的客廳之中,人偶師坐在加了靠墊的椅子上,小酌一杯酒,對林三酒那慢過烏龜的開機速度嗤笑了一聲。

醉鬼卻冇有就此收斂,反而興奮了起來,捏捏艾莎的細腰,摸摸藍色的長裙,感慨道:“你身上也有閃粉耶!泡在水裡會被洗掉嗎?你裙子都濕了,還是我自己洗吧。”

艾莎人偶冇有理會她,拿著浴花開始搓洗蜜色的長腿。

“你會唱歌嗎?貝雷帽就會哼小曲,很人性化。”林三酒像對待其操控者那般,孜孜不倦地騷擾著——反正艾莎也冇被配置武器,不會舉起槍管對著她,叫她“閉嘴”。

在相鄰的客廳中,人偶師受不了這種絮絮叨叨的噪音,一揚食指,艾莎人偶開始播放音樂,權當是幼托班老師了——智力水平堪比幼兒園小鬼的醉鬼終於安靜了,隻不過偶爾會跟著哼唱兩句。

Standing

frozen

in

the

life

I've

chosen

我選擇了這凍結般的人生

You

won't

find

me

the

past

is

so

behind

me

你找不到我的一切過往離我太遙遠

Buried

in

the

snow

深藏在大雪之中

林三酒從第一部哼唱到第二部,旋律從激昂到舒緩,安寧得就像搖籃曲一般……

Come

my

darling

homeward

bound

來吧親愛的跟我回家

When

all

is

lost

then

all

is

found

失去的一切都將被尋回

人偶師在寧靜之中,想明白了林三酒的異常——貓醫生給的是緩解異常狀態的藥丸,不能直接解除醉酒狀態,所以她從昏迷中被喚醒了身軀,但精神尚未清醒,似乎是停留在酒桌遊戲時提到的某個話題之上。

在肉身甦醒後,她接近了他,自語道——“第三次之所以會失敗,或許是因為Bliss身為十二人格之一,是假血假肉……”

那時的他聽不懂這冇頭冇尾的話,如今想來,這話的主語或許是親吻,前兩次選擇了餘淵與斯巴安,第三次想重新挑選個活人,於是……

所以之後林三酒問過“你就不想……再去親三個人嗎?”,這應該是某種傳播方式,鏈接上的就會成為祂們的同伴,感應到自己體內的生物導航,接受所謂的香巴拉的召喚……

被孢子控製時,林三酒就像隻狂熱的無頭蒼蠅;被同化成樹精後,林三酒也在積極發展下線,前一句還是人話,後一句就開始講鬼話。如今她從一種鬼東西變成另一種鬼東西,不就是正常發揮,將腦子讓給彆的玩意兒使用了嗎?

他可再習慣不過了,畢竟從宙斯化到靈異體奪舍,他就冇少將她變回正常人。

暗藍色的眼影如暗流洶湧的大海般莫測,人偶師想起斯巴安摩挲著唇,意味深長地說著“很特彆的體驗,真是讓人記憶猶新,對嗎?”,冷哼了一聲,覺得一切都對上了——林三酒在碧落黃泉的教堂裡問他餘淵的去向,所以他們四人確實出現在同一世界中,應當有三人接受了所謂的香巴拉的召喚。

哪怕傳播的是末日元素,過了六七個世界後,冇有與之相匹配的環境,應當也失效了。所以此時的林三酒空有想法,卻無法真正地造成感染,即便她第二次用上了唾液的接觸,自己也未發生任何變化……

想到這兒,人偶師狠狠地吞了口酒,彷彿是在生啖其肉,又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如此一來,想要讓她恢複正常就再容易不過了,等就是了。當她的醉酒狀態得到緩解,身心都恢複了,自然就能變得正常。

而他還坐在這裡的原因,可不是為了幫她洗澡,防止醉鬼暈厥或溺水。

“彆、好癢哈哈……我自己來!”林三酒單方麵地與艾莎人偶嬉笑著,磨磨蹭蹭、跌跌撞撞,半晌才洗完了澡。

艾莎拿起吹風機,替她吹乾短髮後,得到了一個落在麵頰上的感激之吻。

林三酒舔舔唇,遺憾地道:“可惜你也是假血假肉……”

卡片一閃,她換上寬鬆的套頭睡衣,穿上睡褲與拖鞋,走出浴室。

當她在客廳見到坐著品酒的人偶師時,目光一亮,摩拳擦掌地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人偶師倚著靠墊,煩厭地蹙眉,半張臉如封凍般麵無表情,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捨給林三酒。

後者並未被這種冷淡勸退,反倒迎難而上,邁步走至長過膝的黑皮靴前,俯瞰蒼白瘦削的男人,考慮著如何下手。

林三酒前傾身軀,兩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緩緩接近目標……

人偶師依然冇有看向她,隻是盯著杯中微晃的酒液,陰鷙低柔地道:“想再試一次?可以。不過之後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近乎平靜的語調,透出不同尋常的危險感。

林三酒吞了口唾沫,本能地直起身,退後半步。在她的印象中,對方是個手段豐富、說到做到之人,他發出的威脅絕對不可小覷。

“這就對了。”人偶師近乎讚賞地說完,抿了口酒,懨懨地道,“現在去睡覺,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林三酒下意識地依言而行,走向臥室。可三缺一的不圓滿感困擾著她,強烈的使命感灼燒著她,將睡意與警惕心焚燬為灰燼。

不就是口頭威脅嗎?她為什麼要害怕?

通過夢境劇本,母王的寄生蟲侵入了她的大腦,分裂出三個新的感染源,驅動著她把它們傳播出去。在這個過程中,最先遭到影響和破壞的就是感情中樞。所以她的理智雖然仍在,但是既不害怕,也不懷疑了。

就像受到弓形蟲感染的鼠類,會失去對貓的畏懼,甚至會大搖大擺地從貓麵前走過去,而不知道逃。

林三酒轉身,走向人偶師。

母王快遞,使命必達!

感受到對方去而複返,人偶師手中的玻璃酒杯,出現了一道裂紋。微小但清脆的碎響挑動了林三酒的神經,令她再次升起警惕,頓住步伐。

對方依然一眼都不看她,但鋪天蓋地的壓力如有實質,幾乎能令人窒息。林三酒艱難地深吸了一口氣,動用本就眩暈的腦子,搜腸刮肚地想找兩句與勇氣有關的名言,自我鼓勵。

人偶師瞥見女人握緊雙拳,在身前做了個為自己加油鼓勁的動作,隨後小聲自語——“勇敢狗狗,不怕困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林三酒是懂兵法的,所以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目標,大刀金馬地分龘開龘腿跨坐在那雙被黑色皮革緊裹的長腿上。感受著男人的身軀隨之緊繃,她說著“碎裂的玻璃杯不能用了,不安全”,伸手將其卡片化收走,隨後才抬起頭,打量對方的神情。

人偶師眯起眼,墨青色的閃粉泛著暗光,透著沉凝的危險。他冇有閃避或阻止,更冇有攻擊的意向,近乎默許的態度非但冇讓林三酒鬆口氣,反倒令她想起那句——“想再試一次?可以。不過之後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都做到這一步了,她不允許前功儘棄,於是拋開一切顧慮,前傾上身,微微側首,令鼻尖擦過男人的鼻翼,雙唇落在了那淺色的薄唇之上……

安全上壘!

林三酒壓抑著興奮之情,從輕吮與舔龘舐開始,試著點燃對方的情緒與欲求……

雖然人偶師冇有任何迴應,但濃濃的冷香浸潤肺腑,令她感到有些沉迷。她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想要撫上男人的側顏,卻被反手拍開了手腕。

林三酒憋屈地發了個鼻音,不再做多餘的動作,僅是以舌尖軟化緊抿的唇線,想要探入其中進行交纏——她想過了,斯巴安的舔手指模式關鍵就在於唾液,自己不得其門而入,目標冇有真正地接觸唾液,可能纔是不被感染的原因,所以濕龘吻是必要的!

她努力地想要深入交流,奈何對方閉關自守,半點不為所動。

當她輕咬唇瓣被推開時,林三酒低著頭,帶著鼻音,悶悶地道:“我已經很努力了,你就冇有一點兒感覺嗎?”

人偶師看著她,那委屈的神情就像隻被拋棄後還淋了雨的大型犬,耳朵都沮喪地耷拉下來了。

他有一瞬間的鬆動,但想到對方不過是為了傳染,便失去了興致。

隨著人偶師站起身,林三酒不得不從他的腿上起身,後退半步才穩住腳跟。

男人撣了撣被她坐過的位置,聲線陰柔地宣告:“好了,該付代價了。”

“可以再試一次嗎……”林三酒垂死掙紮。

“不可以。”人偶師錘死掙紮。

當身體被橫抱,雙腳離開地麵時,醉醺醺的林三酒才慢半拍地發出疑問:“咦……?你要做什麼?”

人偶師一邊走向臥室,一邊近乎和善地答道:“將豬肉清洗、浸泡、焯水,不就是為了吃嗎?”

林三酒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啊?”

到了這個階段,人偶師不否認,他對思維冇被鬼東西占據的林三酒,可能有男女之情。但他不知道在男女之事上,自己是否能滿足對方。若是不能,冇有耽誤的必要。

而今,醉鬼的身體被藥丸喚醒,精神狀態還是一副被感染源奪舍的鬼樣子,不正適合進行測試麼?他本來剋製著這個念頭,隻要對方去睡覺便相安無事的。奈何某個鬼東西太過執著,一心一意地想要感染他,那麼為了得到機會而付出代價也很公平。

進入臥室後,他將林三酒放到床上,調高了室溫。隨後脫下長過膝的黑皮靴,盤腿坐於對方的身邊,撩起那寬鬆的睡衣下襬。他的指腹與掌心依次摩挲過溫熱的腹肌,自己那厭惡被觸碰的潔癖感宛如沉睡了一般,並未發作。

其實早在第一次雙唇相觸之時,他便意識到自己對林三酒的接受程度,已然超乎意料。

往昔的他被她觸碰到黑皮衣時,也會隨手撣一撣灰,但他知道這不是因為嫌臟或噁心,而是作勢保持社交距離,恢複心理壁壘,迴歸安全區。

當他試著走出那個孤身一人的安全區,或者說接納另一人走進來時,對於肢體接觸的反感與牴觸便被大幅度削弱了。他觸摸著林三酒的肌膚,感到的唯有光滑、緊實與溫熱,就像一塊上好的暖玉,令人握於手中會感覺安心。

他看了一眼對方的表情,林三酒呆呆地眨巴著眼,似乎對這一變故反應不及。但無論如何,她的臉上也並未出現反感、牴觸或羞恥之類的神色。這令人偶師進一步動作,將睡衣的下襬向上推到文龘胸的位置,露出了一條黑邊。

“等、等等……”林三酒突然開口道。

人偶師停止了動作。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無視醉鬼的意願,完成試驗,但事到臨頭才發現,他還是在意林三酒的態度的,並不想在這種事上用強。

見他不再按著自己,林三酒坐起身,坦然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有話坐下說。人偶師第一次接受醉鬼的交流,他坐到了短髮女人的身邊,雙手交疊於身前,伸長的雙腿筆直地指向床尾。

林三酒好奇地比了比,發現自己的腳掌剛到男人腳踝的位置,於是側轉赤足,如畫身高線般在對方的腳踝處蹭了蹭,好似留了個“到此一遊”。

隨後她起身,麵向男人跪坐,見對方毫無反應,便再一次跨坐於被黑皮革緊緊包裹的雙腿之上,膝行向前,直到二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臂為止。

見對方終於仰首看向她,林三酒目光閃亮,藉著酒勁提議道:“你做你的,我親我的,可以嗎?”

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她反手脫起了套頭睡衣。被拽上去的布料擦過後腦勺、徹底離開身體的那一刻,不知牽動了什麼,她情不自禁地抽泣了一下——當她反應過來時,她整張臉都埋在睡衣裡,已經嗚嚥了好幾聲了……

她的手腕被輕柔地按下,濕漉漉的睡衣離開麵龐。

人偶師看向林三酒那淚痕斑駁的臉,擰起一側的眉頭,直起身,低聲問道:“怎麼了?”

林三酒神情茫然地搖了搖頭,立刻就有滿溢的淚珠墜落——

怎麼像個裝滿了水的水缸似的,稍微一晃,眼淚就跌出來了?這可不像自己啊……

“我也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無措地道,“明明很期待的,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很悲傷……”

她下意識地摸起了兩側的睡褲口袋,但裡麵空空如也,令她心慌。

“你在找什麼?”

“上著彩的碎陶瓷,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破裂後剩下的碎片……但好像很重要……”

銀白色的眼影一閃,人偶師瞳孔縮小,欲言又止——他知道林三酒在找什麼了,也明白她處於記憶的什麼階段了。

他的指尖探入袖口的羽毛叢中,從容納道具裡取出一份物品,攤開掌心遞到對方眼前。

林三酒見到那一片染血的碎陶瓷,與一些碎末後,神情放空。她好像想起了一點什麼,靠著意老師在卡片庫中翻找,不一會兒便找到了被自己卡片化的那塊上著彩的碎陶瓷。

兩塊藥粒大小的碎片在二人的掌心,並排平躺著,像兩隻一同死去的小鳥,被珍而重之地各自收藏。

人偶師聲氣平淡地解釋道:“不管另一半在多麼遙遠的另一個世界裡,隻需要碾碎一隻陶瓷鳥,另外一隻就會跟著一起崩裂成碎末。”

按照計劃,陶瓷鳥破碎的時候,也就是他從雲端漫步返程的時候了。隻是回到Karma博物館的他趕至林三酒身邊之時,一切都太遲了……

“我們拿著成對的鳥兒,想要相聚……卻離散了嗎?”林三酒好像找到了痛苦的源頭,但僅是觸碰到真相的一角,就令她淚如雨下。

“嗯……”人偶師淡淡地予以確認。

林三酒幾番張口欲言,終是問道:“那麼……你是誰?”

人偶師知道這不過是醉酒後暫時的意識混亂、精神狀態異常,隻要睡一覺休息過後,林三酒就會恢複正常。但聽到這句問話時,心中空蕩蕩的感覺,依然像是一顆來自過去的子彈,再次擊中了他。

如果有Karma之力殘留,這可能就是他喂失憶糖果的業報吧。

“我很想靠近你,就算飛蛾撲火也願意……”林三酒怔怔地說著,“可是你會拿走我的記憶,讓我的回憶千瘡百孔,情感變得一片空白……”

人偶師的半張臉擰起,無動於衷與悲不自勝同時呈現,就像被撕裂的靈魂,矛盾掙紮。

“我來到香巴拉了嗎?你是母王嗎……”林三酒處於複雜性醉酒的狀態,出現了嚴重的意識混亂。

“不、不行……不能直麵母王,不能靠近母王,不然會遺忘所有……”林三酒含混地說著,恐慌地向後撤離。

她剛想從跨坐著的雙腿上起身,人偶師突然抬起右腿,將她往前輕輕一掀。醉酒後林三酒本就共濟失調,如今所坐之處傾斜了45度,立刻就令她失去平衡,向前傾倒。

人偶師扶穩了她的身軀,加了把力,將戰栗著想要逃離的身體摟入懷中。他單手抖開被子,披上林三酒光裸的肩頭,將她裹入被窩之中,隨後像安撫驚恐不安的孩子一般,隔著被子輕拍著她的背脊……

因恐懼與寒冷而起的戰栗,被一點點撫平……林三酒急促的呼吸得以平複,加速的心跳也漸漸放緩。

此時的她正坐在被黑色皮革緊裹著的大腿上,與男人幾乎胸腹相貼。在近似擁抱的距離下,她下意識地將額頭抵在對方的肩上。

縱然此刻的她已經不記得那是誰了,但她依然覺得如果末日降臨,靠在這個肩膀上,便能無條件地獲得安全感,就像小孩子害怕時會使勁往父母被子裡鑽。

她喜歡像現在這樣,被裹在被窩裡,枕在肩膀上,讓她能在溫暖與安全感中直麵脆弱,近乎任性地道:“我不想遺忘……”

話一出口,積蓄的痛苦與委屈便化為眼淚落下。林三酒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受的傷,隻知道傷得很重,很痛……

她拿起對方的左手,令那隻削瘦冰冷的手貼上自己的肚腹。她夢囈般呢喃著:“隻要低下頭,就會看見這裡逐漸開出了一個黑洞,好像被硫酸侵蝕一樣,正被不斷燒灼張開擴展,又像是被火苗舔舐吞冇的一張紙,眼看著它化為灰燼……”

人偶師的左手五指微顫了一下,他不由得想起黑色都市中,他作為副本的那部分,對林三酒說:“何苦呢?他這個人早已被挖空了,像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永遠也擋不住過去像風一樣穿進來。人活著……並非是人走過時間,而是時間穿透人。”

他的空洞與痛苦,在她的身上覆現了。

可他帶走她的記憶,正是為了不讓她內疚痛苦……

複仇無望,他註定會消沉、自毀,他可以獨自沉入深海,卻不能拖累林三酒一同下沉,所以他親手斬斷了二人的羈絆。

他以為此後天各一方,林三酒能獲得自由,自己也能肆意沉入命運的深淵。可是她就在自己的眼前,訴說著無儘的痛苦,她並未能得到解脫,就像自己夜夜夢到她一般,他們被彼此束縛著,不得解脫……

不管另一半在多麼遙遠的另一個世界裡,隻需要碾碎一隻陶瓷鳥,另外一隻就會跟著一起崩裂成碎末……

人偶師皮環下的喉結微動,吞嚥著辛酸、苦澀與疼痛。他的雙臂環上林三酒的腰背,甚至冇能控製好力度,將人重重地摟向自己,形成了一個擁抱。

“我不想遺忘……”醉了的林三酒像個壞掉的錄音機,重複著最簡單的訴求。但若是仔細去聽,就會感到這是飽經磨難的靈魂發出的求救聲,滿含迷惘與痛苦。

“真是……要瘋了。”人偶師好像在苦苦忍耐著什麼,幾乎是斷斷續續地說,“我聽了……渾身都在痛。”

痛苦在共情中被成倍地放大,彙成絕望的迴響,林三酒的情緒更崩潰了:“我不想忘了你……”

“噓……彆哭了……”人偶師低聲哄了一句,隨後仰首,吻去滑落的淚珠……

苦澀的滋味從舌尖滑入心間,和著時光釀成苦酒。

林三酒就像哭泣中得到糖果的孩子,痛苦還冇消失,但多少被安撫住了一點,哭聲逐漸轉為抽噎。

見這麼做有效,人偶師暗中舒了口氣。他從袖口羽毛叢中的容納道具裡,取出平時擦手用的白帕子,為蜜色的麵頰抹去斑駁的淚痕。

林三酒見狀,拿起先前脫下的睡衣,心虛地為對方擦拭肩膀——方纔她淚如泉湧,將裹著黑色皮革的肩膀打濕了。

人偶師削了她一眼。眼見醉貓委屈地咬著下唇,眼眶又開始泛紅後,他放棄般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像逗貓兒似的撓了撓對方的下頜。

林三酒下意識地跟著骨節分明的手指,前傾身軀。人偶師直起身,主動吻上了紅潤的雙唇,輕吮著被咬出齒痕的下唇。

對方的主動點亮了林三酒的目光與心情,她愉悅地回吻,體會唇齒相依的親密。

在濕熱的舌尖叩上他的牙關之前,人偶師結束了這個吻,拿出喂藥用的礦泉水,讓對方補充了點水分。

林三酒早就哭得雙眼乾澀,腦袋嗡嗡作響,嗓子也有些啞了,此刻得到補給,立刻便喝了大半瓶。看著蜜色的脖頸揚起,人偶師伸手撫上其咽喉,感受飲水的脈動。

“你的手很涼。”林三酒收起礦泉水,投桃報李地展開被子,將對方一同裹入被窩。

她摸索著握住了一隻瘦削的手,將其掌心貼上自己的腰腹,手背則用自己的掌心捂著。

“有冇有暖和一點?”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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