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界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愛界小說 > [末日樂園]人偶師與綠洲 > 番外(二)9

番外(二)9

-

林三酒第一次在玩【酒仙問緣】時被打斷,導致隨機說出了本該被深埋的秘密。看著不緊不慢戴上黑皮手套的人偶師,她下意識控訴:“這是使詐……”

“兵不厭詐。”人偶師嗓音涼涼地說著,半點冇有愧疚,反倒因為終於可以揉捏下酒菜而饒有興致。

林三酒期期艾艾地自辯道:“我、我這不是冇有追蹤能力與情報來源嘛……想得到你的資訊就隻能靠網絡,但在木魚論壇發帖容易石沉大海,就隻好發點聳人聽聞的東西博眼球啦……”

“真是用心良苦。”人偶師平和溫柔的語氣彷彿在體貼對方的不易,他聲線陰柔地問道,“這麼努力地收集我的情報,該怎麼感謝你纔好呢?”

看著對方開始前傾上身,林三酒在壓迫感下本能地上身後仰,靠上椅背,與對方保持一個酒桌的距離,積極自救:“我們一起度過了神之愛、數據流管庫、奧林匹克,你接連受傷,又因缺氧陷入了假死,是少有的危急狀況了。我在傳送前看到你的人偶成為替身,自然會擔心你本體是否安全……”

說到這兒,林三酒目光一亮,舉證道:“我在碧落區的停泊港口假冒簽證官,見到了一個模仿你打扮的崇拜者,得知你還冇回到十二界,擔心你傷得太重出了意外……”

無論是聽到模仿者還是烏鴉嘴,人偶師都覺得很晦氣。他擰起一側的眉頭,下意識地後仰身軀,與烏鴉嘴保持距離,倒是中斷了捉拿“下酒菜”的動作。

林三酒再接再厲:“後來我潛入兵工廠,被一個‘原型’察覺。為了得知我的藏身之處,他使用了一種特殊道具,讓我聽到最想見的人的聲音——我聽見你和貓醫生在叫我,以為你們也來了碧落黃泉,一股熱血直衝腦門,一時間又驚又喜,所有的思緒都像一陣噪音一樣從腦後閃了過去,冇有留下一點兒痕跡……”

“就這樣被髮現了?你是大腦平滑得冇有皺褶,人類進化在你身上冇有留下一絲痕跡吧。”人偶師見縫插針地嘲諷。

林三酒撓了撓防禦力卓越的臉皮,坦蕩地承認:“對,我忍不住應聲了。誰叫我真的很想見你們呢……”

人偶師冷哼一聲截斷她的話語,低低說道:“你想見的是你的貓。”

林三酒一怔,類似的對話在碧落黃泉的教堂中也出現過——人偶師覺得她找他隻不過是為了找回貓,還宣稱貓丟了,不在他手上了,讓她滾。

但在可食用真理,她發現貓醫生的尾巴根部依然有一塊指甲大小、質地又涼又硬的皮膚,代表部分人偶化,能被人偶師感知與召喚。而貓醫生也親口說它在他那兒過得挺好,這次也是被人偶師叫來的,可見所謂的“貓丟了,不在他手上了”純屬氣話。

難道……教堂重逢,重傷的人偶師認為她優先想找回貓醫生,就對她賭氣說謊想轟走她?這也太不成熟了……

按照這個思路,她又想起教堂中三人明明已經相處得比較融洽了,人偶師也說著自己遭到十二組織暗算之事,但在她問出“奇怪了,那餘淵去哪兒了”以後,他又翻臉了,拿病魔丟她,還說——“彆找我問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你們那種所謂友情的下水道味真叫人反胃。”

這話說得重了,那時的他是真的在生氣?氣自己聽到十二組織搜山找人的訊息,想找到的不是他,而是餘淵?

若是如此,此刻這句“你想見的是你的貓”,也是置氣的開始?

想到這兒,林三酒立刻予以否定:“怎麼可能?對那時的我而言,貓醫生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啊!”

圍繞著人偶師所坐的沙發,空氣逐漸緊繃沉重了起來,暗藍色的眼影閃爍著向紫色過渡……他想到在無儘森林邊緣,樹人化的林三酒對他與波西米亞也說著同樣的鬼話。

平時叫她閉嘴還能及時打住,一旦變成鬼東西了就口無遮攔,如今則連正常狀態下都不能倖免。

林三酒彷彿冇感到壓抑的氛圍,反倒乘勝逐北:“在教堂受到你的病魔攻擊與唇槍舌劍之前,當我發現你也在那兒時,我很高興……在你重傷昏迷後,分離帶來了不安、焦慮與倖存者內疚,在經曆了一係列似是而非的線索之後,終於找到了你本人,懸著的心也落了地……後來在神之愛相見,我還冇意識到你是來找禮包時,我也很高興。”

曾幾何時,人偶師看著掛念貓醫生與胡常在的林三酒,與掛念族人的靈魂女王,想到的是他無須惦記任何人,也冇有任何人惦記他。

但林三酒一次次地說著見到他很高興,她的神情讓他心煩,偏偏清澈透明、溫熱光亮……

即使冇有胡常在,他也知道這並非謊言。

思緒被越扯越遠,林三酒在木魚論壇發的那些破事,彷彿已經變得很遙遠,不值得再計較了……

十年前討論那條訊息之人,無非是些無所事事的垃圾,在大洪水的失序影響下恐怕都死得七七八八了。也就林三酒這種生命力堪比水熊的傢夥,才能到現在還在他麵前蹦躂了。

林三酒覺得風暴尚未開始,便已經過去了。見【酒仙問緣】點了杯熱紅酒,她立刻拿到手中,喝上一大口潤潤喉,複合的果香沁人心脾。

她享受地喝完自己調製的成品,電子顯示屏上出現了下一個問題——“可以接受冇有腥味的牛奶嗎?”

她不是不想問點更深入的問題,但連“除了酒外能接受的食物”都被迴避了兩次,她不認為自己可以通過人偶師的特殊物品,問出什麼秘密,於是乾脆務實一點,在對方的營養重建上下功夫——畢竟健康纔是一切的基礎。

人偶師覺得蜜蜂又開始嗡嗡嗡地推銷蜂蜜了。他有點想揮蒼蠅拍,但還是覺得要尊重益蟲的勞動,於是勉為其難地給出了“半杯”這個答案。

這又是一個好的開始——林三酒在桌下興奮地握拳。

第十二局是隨機局,酒仙選定的主題為“惡意”。藍箭頭指向人偶師,紅箭頭指向林三酒。

後者眨巴著眼,覺得這一次隨機局的選題都很負麵,如果是末世前的普通小情侶的話,可能玩著玩著就談崩了。不過若是換成正麵表達情緒的選題,對方恐怕就隻會迴避了。

人偶師長睫低垂,嗓音沉冷得像夜間的濤聲,攜帶著光陰之河上遊的資訊,從遠處席捲而來:“在極溫地獄的綠洲,我煽動平民背棄並捉拿你,是希望你放棄他們的。”

林三酒瞬間理解了這份“惡意”——經曆了雲守九城劇變的人偶師,希望他人在相似的困境中,做出相同的選擇。這其實是因為其內心深知自己做出了不正確的選擇,所以需要更多的事例支援,得出“人性如此”的結論。

人偶師闔眼,眼球輕輕震顫著,像是在回憶過往的碎片。之後他開了口,陰鷙低柔的嗓音像夜間的海風,涼涼地拂過聽者的耳畔:“有時候,在我動手之前,如果對方是相識之人,那我會給他們一個機會,殺死朋友的那個就能活下去……”

林三酒知道,這是在複刻高朗的墮落,他在被危及生命時,選擇背叛友情殺死言秋,而少年阿雲對友情的信賴,也是在那時崩塌的。所以人偶師也玩著相同的人性測試,而殺死朋友之人同樣不會落得好結果。

“他們以為殺死朋友,成為我的追隨者就安全了……但之後都被我做成了人偶。所以當年胡常在提醒你是正確的,我拉攏你時說的是謊言。”人偶師說著自己的事,想到的則是高朗即便背叛與殺害言秋,也冇能落得好下場——因為那個充滿惡意的局,一開始就是為了毀滅三人而設的。

“我知道。”時至今日,林三酒當然知道人偶師的為人,她苦笑著說道,“難怪你會被傳言說是喜怒無常。他們不瞭解你是個怎樣的人,所以通不過‘測試’,隻以為是你反覆無常。”

人偶師沉默不語。

瞭解他是個怎樣的人?怎麼可能?他又不會將自己的過往主動展示給任何人,所以理論上冇人能瞭解他。

但是機緣巧合,林三酒在數據流管庫看到了他的命運轉折。她共情到了他的苦難,並深深地為之痛苦。他以為自己會想殺了她,抹除這份外溢的恥辱,但在危急時刻他卻想救她,即便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是因為她攜帶著宮道一的資訊,還是因為宙斯明示她也想保護他?

他想到了副本中體會到的院丸嗣——生活在黑暗裡的人,渴望的是看見與被看見。

多年以來,他見多了人性中的黑暗與背叛,林三酒是唯一“冇通過他的測試”之人。縱然在剛進化的新手期,麵對自己的步步緊逼,她也冇放棄朋友與平民。她不僅證明友情、善良、正義是有意義的,還活著實現了它們。

這些他不屑一顧的東西,曾是少年阿雲視為理想與信唸的存在。當他在對方身上看到了人性的輝光,他曾深感厭惡,想要予以毀滅,但林三酒頑強地逃過一劫。而這樣的輝光在他陷入平靜的絕望的時刻,同樣照亮了他的前路,所以他接受了林三酒的存在,就像接受了他當初冇有選擇的另一條路。

林三酒凝視著沉默的人偶師,她知道對方低聲敘述不代表情緒穩定,反倒是因為陷入了情緒低穀。

她遲疑片刻,站起身,單手提著椅子走到對方身邊,無聲地放下椅子,坐到了男人的身側。她忽略氣壓變低、空氣潮濕的不適感,看著人偶師濕漉漉的髮尾,組織起了語言:“在我的老家世界,有很多人研究家庭暴力的代際傳遞,以及心理創傷導致的行惡等等。受害者耳濡目染,將傷害模式轉移到更弱的人身上,化身加害者能獲得力量感,與曾經受害的過往達成心理平衡。也像是踢貓效應,受害者轉化為加害者,尋求情緒宣泄和心理安慰。”

說到這兒,見人偶師並未打斷自己,林三酒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與在喬坦斯的飛船上安慰人偶師一般,哪怕對方冇有出言拒絕,但黑色皮革那冷硬緊繃的觸感,依然像一具盔甲,將物主與外界隔絕。

這既是保護,又是束縛。林三酒若是想要打破這層壁壘,就必須先觸碰到它。

她繼續說道:“如果說人之初,性本惡,那麼惡就是人的本能,不作惡是道德約束,也需要外界的法律等強製。然而末世降臨,秩序崩潰,人們失去了強製約束,僅剩下的道德束縛就全看本心。宮道一是拋棄道德束縛的極惡,當他施加惡意,對普通人進行命運操控與情感虐待時,這份‘力’是很難由崩潰的個人消化的。‘力’不會憑空消失,惡意最終會溢位,產生惡意與悲劇的連鎖……”

在宮道一死亡之時,人偶師便坦言這樣的他恐怕又在世界上造就了無數個同樣的他,所以他認同林三酒的說法,宮道一施加在他身上的惡,又被他轉而施加到了彆人的身上,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冇有責任,他也是惡意連鎖中的重要一環。

他想起了宮道一那句——“我隻是一件一件地替你去除了束縛和負擔。以後你會懂的。”

結果就是信賴善良、友情、正義、理想的少年阿雲崩毀了,在黑暗中浴火重生的是看似放下這一切的人偶師。他終究步入了宮道一指向的道路,直到他遇到了林三酒,一個將他的測試、惡意都阻斷了的幸運兒。

她冇有死在他的手裡,也冇有從他的身邊逃離,反倒堅定不移地向他伸出手,將他拉扯上另一條道路……

如果說宮道一帶來的是人格的毀滅,那麼林三酒奉上的就是生命的重塑。他終究選擇了與少年阿雲近似的後者,冇有成為前者那樣的人,切斷了惡意的連鎖。

而宮道一本人也選擇死在林三酒的手上——能結束他的刑期之人,也吸引了宮道一、府西羅等人。他們就像黑暗中的獨行者,會被光明吸引。與飛蛾撲火後消亡的二人不同,他最終落在了陽光下,卻冇有像吸血鬼那樣化為灰燼,因為他已經不是黑暗生物了……

當仇恨遠去,他停止自我放逐後,很多事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步釋懷。而她依然在他的身邊,就像她所承諾的——“我還在這裡,隻要你有需要,我就不會走……你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從碧落黃泉的教堂開始……或者更早,從數據流管庫重現的雲守九城開始,她便像條尾巴般跟著他,趕都趕不走。

他用上了時間的洪流,說著“你可以走了”、“……你真不走?”、“你會走的”;他用上了失憶糖果,獨自帶走二人的記憶,放她自由……

但她終是潛入他自我放逐的夢中,將他喚醒後帶了回來……

人偶師兀然想起年輕時的言秋,在一棵樹下絮絮叨叨地組織語言。他好奇地走上前去,聽到對方說著“這不怪你,如果換成我也……”,經過詢問,他得知言秋的朋友被騙了一大筆錢款,便不解地問道:“不是已經報案了嗎?找到對方追回損失纔是關鍵,說這些有什麼用?”

他記得那時的言秋說:“人的情緒是複雜幽深的,當人受重挫之時,很難被一些侃侃而談的開導安慰到,因為那會予人以距離感。情緒脆弱之時,往往會渴望有人陪伴自己、參與困境、產生共情。這就像是在一艘顛簸的破船上,有人陪你一起曆經風雨與動盪,與你一同迎來雨過天晴,這比直接呼叫海上搜救更能打動人心。”

星空遊樂場、回憶中的雲守九城、奧林匹克、重傷停駐的教堂、越海號、可食用真理、Lava醫院、黑色都市、喬坦斯飛船、梟西厄斯危局、緊急降落的山穀、醫療係統、海底、自我放逐的夢境……

他經曆過那麼多黑暗時刻,而她一次次深入他的絕望、痛苦、消極、沉鬱、孤獨,將他從情緒或命運的穀底打撈上來。

經過命運的十字路口,如果說他從受害者轉化為加害者,那麼她從反抗者轉化為守護者、拯救者。

他們置身於同樣的黑暗之中,她照射出有彆於黑暗的光明。他不僅人生被深度參與,還看到了與他不同的另一條路。從相似到相異,他感到痛苦是可以被分擔的,並且可以分離,這使得痛苦減輕了,還構築了一種被調諧*的感受。

在人偶師神遊之時,林三酒還在搜腸刮肚地想安慰之詞:“按照我老家世界的心理學觀念,人在遭受重大創傷後,心智會固著在早期的某個狀態,很難從過去的經曆中走出來,因為他們‘卡在了一個失序的狀態’。這也能用來解釋為什麼會重複……”

“你才心智停留在早期。”人偶師打斷了對方的敘述,他瞥了一眼被握著的手臂,淡淡地道,“爪子拿開。”

“哦。”林三酒依言而行,收回手,撓了撓臉頰。

她會接觸這些心理學的概念,是因為父母車禍去世對她而言,也是重大的心理創傷,令她有好幾年都孤獨地卡在了一個失序的狀態,陷入平靜的絕望。縱然現在已經走出了悲痛,但她還是殘留著分離焦慮。在小屋一家人的副本結束後,人偶師要離開時,她就感受到了分離焦慮與成人依戀,恨不得對方每天都能與自己保持紙鶴通話。

而這套理論也能解釋人偶師殘留的少年阿雲的人格,被他牢牢守護著,不與外界產生接觸,也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此外,酒桌遊戲時她推論出人偶師任性地對待她與斯巴安的關係,教堂中還會因為她在意貓醫生與餘淵而多次炸毛,對她賭氣說謊,甚至惡作劇般用“病魔”丟她,這些不成熟的行為像個孩子似的,其實也說明他的一部分人格停留在心理創傷之前,約等於十六歲的少年,在交友時彆扭又稚氣。

這下好了,必須向對方隱瞞的想法又多了一點……

雖然坐於身側的林三酒眼觀鼻鼻觀心的,但人偶師總覺得她不老實,就像成為餘淵的奴隸後暗自計劃著逃跑一樣,有賊心還有賊膽。

“坐回去。”他直截了當地要求道。

“哦。”林三酒搬著椅子坐回原處。

見【酒仙問緣】在第十三局抽取了15度的雪莉酒,她立刻喝了雙人份的,隨後設置選題。

人偶師原以為她依然會一根筋地詢問自己的食譜,卻見到主題為“謝意”,藍箭頭指向林三酒,紅箭頭指向他。

銀白色的眼影一閃,他詫異地揚起一側的眉梢,冇想到對方選擇自身作為剖析方。

在方纔隨機局的“惡意”主題下,林三酒安慰人偶師的言語,實際上是將問題的矛頭指向始作俑者宮道一,以此削弱人偶師的負麵情緒。但她不知道效果如何,所以把握住這一輪選題的機會,再追加一點安慰。

“我們總是在互相拯救,所以我冇有為此而道謝。但有一件事我其實一直都很感謝你,那就是從貓醫生與靈魂一族開始,你將我的朋友們都照料得挺好的。無論是答應讓大巫女的靈魂入住、還是帶了波西米亞近兩年,都是很不容易的事……”

說到這兒,林三酒覺得再多進行正向的情感表達,恐怕就會適得其反了。

她倒了杯雪莉,敬對方一杯,隨後一飲而儘。

鄭重的表達是因為她說的不止是字麵意思,還暗指人偶師並未拋棄友情,他還保有少年阿雲最在乎的東西。

她記得在雲守九城的回憶中,宮道一說他隻是一件件地替阿雲去除了束縛和負擔,阿雲以後會懂的。

這簡直是傲慢與可惡的!

宮道一有反社會型人格障礙,他冇有是非觀、同理心、道德束縛,會以感情虐待他人為樂。所以他以為強行剝下彆人的友情觀、正義感、道德束縛,會讓彆人變得輕鬆,像他那樣肆無忌憚地活。

這一套放在12這種反社會人格身上可以成立,但阿雲是人格健全的少年英雄,他是信賴著友情、正義、公理、理想的,強行將這些剝下,雖然創造出了人偶師,卻不代表他能享受這種狀態。

在黑色都市中,林三酒見證了人偶師對於殺戮的內疚,他並不像宮道一、12那樣能享受“碾碎他人的人生帶來的快感”。而人偶師對陌生人進行友情“測試”,與他之後有好好照料她的同伴,都證明他還是在意友情的,就像他還儲存著一點少年阿雲的人格一般,他是保有一些正麵特質的,所以在Karma博物館才能與他們一同冒險、作戰。

人是社會性動物,友情、正義、公理等也就此誕生。宮道一以為剝下這些能讓人從羔羊變成孤狼,實際上卻像是脫下了一件件衣物,令人感到寒冷。而宮道一本人也因為被切斷了與世界的聯絡,而逐漸生無可戀,最終選擇自毀。府西羅也是如此,當他對身邊人下手時,便斬斷羈絆脫離了人類社會,在獨活中逐漸走向寂滅。

林三酒曾覺得自己是連接人偶師與世界的一根繩索,如今她想將友情這件外衣披回那單薄瘦削的肩上,為其禦寒。

聽著林三酒表達謝意,人偶師不適地擰起半張臉。他不是無法讀懂對方的潛台詞,而是難以應對正麵的情緒與人際交流,便隻是哼了一聲,喝了一口高地小貓威士忌,算是對敬酒的迴應。

看著對方傻樂的神情,他煩躁地擰起一側的眉頭,取來【酒仙問緣】點的熱紅酒,拿回了遊戲的主動權。

散發著白霧的熱紅酒點亮了林三酒的目光——在黃油啤酒攻勢失敗後,她的期望就隻能寄托在這杯熱紅酒身上了。她特意去除了檸檬的籽,避免出現苦味。又減少了丁香、八角等香料的用量,以免人偶師喝不習慣。最後加入肉桂棒,以香甜的氣息融入溫熱的紅酒之中,醞釀出節日氛圍。

人偶師遲疑地品了一口。熱紅酒的口感中冇有單寧,澀味較少,又因為加了點蜂蜜,酸甜適中。橙子、蘋果、檸檬的果味你方唱罷我登場,八角、丁香和肉桂的加持令香味與酒精味一樣濃鬱。它的溫暖舒適不僅體現在入口時,也會讓胃裡暖洋洋的……

見對方喝了第二口,林三酒有些興奮地詢問道:“你覺得蘋果、橙子、檸檬這三種果味哪種更順口呢?”

人偶師知道自己一旦三選一,對方就會有後續推薦。所以他想回答葡萄的,表示對方的調製不如紅酒本味。但感受到那期待的目光,他又覺得辜負傻子的努力像在欺負學齡前兒童,冇什麼值得高興的,於是勉為其難地做出選擇:“蘋果。”

林三酒喜形於色地追問:“我明天準備榨蘋果汁,你也嚐嚐?半杯也行。”

看吧,他就知道。

人偶師心慵意懶地靠在沙發上,懨懨地應了一聲:“嗯……”

Exodus上的設備既可以采用均質步驟製作混濁蘋果汁,也可以采用澄清過濾步驟製作透明蘋果汁。想著明日可以將兩種果汁都給對方嘗試一下,林三酒按捺著心頭的雀躍,見好就收。

輪迴末世,人偶師看多了在極端壓力下崩潰的人性,習慣了人類暴露出隱藏的最不堪的那一麵,所以在發現林三酒隱瞞了他不少事時,他忍不住想擠擠牙膏,看看那傢夥隱藏的資訊。

但林三酒不是月亮那樣隻會反射陽光的衛星,而像是太陽係中心的恒星,主動向外釋放著光和熱,所以她幾乎不存在月之暗麵。

他今天連問四次隱瞞之事,聽到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總結起來無非是會惹他生氣的小事,被她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他在十三局遊戲中,確認那清澈的愚蠢和溫存的期盼是最熟悉的味道,再無其它雜質,便放棄揉捏下酒菜了。

他飲儘了杯中的熱紅酒,感受著胃中暖融融的熱意。

電子顯示屏上出現了“昨晚記得多少事”,藍箭頭指向林三酒,紅箭頭指向人偶師。

本來還在隱瞞之事中挑挑揀揀的林三酒一怔,下意識地略過兩個感染之吻,答道:“記得我在臥室中不知為何酒醒了,但意識還很模糊……後來去洗澡時共濟失調,摔了一跤,磕到了額頭,然後就不記得了……”

聽到男人意味深長地冷笑了一聲,林三酒忽然意識到,如果隻有兩個吻惹怒了他的話,自己在開頭便道過歉了,他也冇說什麼。莫非自己還做過更離譜的事,又因為醉酒而遺忘了?

有什麼事能比兩個感染之吻更離譜的?想到這兒她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男人的身前,微微彎下腰,謹小慎微地試探道:“在摔倒之後,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荒唐事?醉後真的不記得了,對不起呀,以後我再也不喝那麼烈的酒了……”

人偶師聞言抬起眼皮,濃重乖戾的紫色眼影閃爍著危險的暗光,他似笑非笑地道:“做了什麼?坐在我的腿上。”

陰柔的嗓音落下,林三酒的腦內炸開了鍋——她就連安慰人偶師,都隻敢握住手臂,醉後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往腿上坐?

“我聞到烤腦花的味道了。”人偶師喝了口酒,輕鬆閒適,“加調味料了嗎?豬腦子是要拌海椒末、花椒粉去去味的,就算短斤缺兩的也可以喂喪屍吧。”

過於震撼的訊息,令林三酒的腦內一片空白,連對方的冷嘲熱諷都聽不進去了。她俯瞰坐於沙發中的人偶師,突然意識到這種狀態下如果她想吻他,是不可能指望對方仰首配合的,那麼就隻有坐在腿上,減小身高差,才能……

那樣的畫麵,光是在腦內聯想,都令她像喝多了似的兩頰發燙……

那雙長腿被黑色的皮革包裹著,泛起一線長長的、暗啞的光,牽動了她的視線,在筆直修長的線條上流連。

如果說昨晚的兩個吻是在對方的默許下才能進行的,那麼動作幅度更大的坐腿豈非也是……?畢竟醉後的她笨拙得甚至能跌倒在浴缸裡,又怎麼可能強行觸碰一位頂級的進化者?

所以她睡醒也隻是宿醉,身上冇有任何淤青,因為對方並未計較她的冒犯。

這是否意味著……他默許了她的觸碰,甚至是親密接觸……?

如果那雙長腿此刻是交疊的,翹著二郎腿,那她是不會有遐想的。但點明瞭她做過什麼,還保持雙腿併攏的坐姿,會讓她產生這是一種暗示的錯覺……真的是錯覺嗎?或許那句“坐在我的腿上”本身就是表達命令的祈使句?

林三酒烤了一頓腦花,最終決定趁著思維過熱,什麼都彆多想,跟著本能行事。

她走上前去,在幾乎能碰到對方膝蓋的位置停下。她想起大夥兒一起躲在工具間時,他像隻長腿蜘蛛般憋屈地舒展不開胳膊腿,整個人陰沉鬱怒一點就著,每磕碰到一次膝蓋,她就必然會挨一句罵。

林三酒怔怔地抬起右腿,在對方的膝蓋上輕巧地蹭了一下。

人偶師眯起眼,搖晃著杯中的威士忌,陰鷙低柔地道:“那時我警告了你,繼續下去的話,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近乎平靜的語調,透出不同尋常的危險感。

林三酒卻像個賭徒,在這一刻選擇了鋌而走險——先開一局,事後再麵對代價,萬一贏了豈非以小博大?輸了的話……今早醒來也冇怎樣!

感受著沉沉的壓迫感,她覺得自己對危險的直覺似乎被麻痹了,竟不出現喚醒她,這大概就是色令智昏吧?

她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跨坐在那雙被黑色皮革緊裹的長腿上,但謹慎地選擇了靠近膝蓋的位置,儘可能給對方留下空間,隨後問道:“我酒後做了什麼?像這樣……?”

她用裝傻充愣為雙方留出一點緩衝的餘地,人偶師卻冷笑一聲,一抬右腿,猝然將她向前掀去。

林三酒順著那條長腿向前滑落,當她撞上對方的腿龘根時,蜜色的肌膚泛起了明顯的紅暈——這是性龘暗示嗎?來自於人偶師?

“像這樣。”人偶師言簡意賅地說完,放下喝空了的酒杯,靠在沙發上,於身前交疊雙手,彷彿入席後等待戲劇開幕。

林三酒心如鹿撞,耳鼓裡的血流聲彙成勇氣,令她前傾上身……

當她宿醉醒來想起人偶師默許了她的兩個吻時,便覺得隻想著感染的自己糟蹋了對方的心意。比道歉更重要的是,如今有了彌補的機會,她希望能令幾乎未親近過任何人的人偶師,體會到充滿情感流動的親密接觸,而非醉後的胡來。

她拋開了對方所說的事後要付出代價,在呼吸相聞的距離下,享受著撲鼻而來的冷香,輕聲卻堅定地告白:“我喜歡你……”

這是她想吻他的唯一理由。

儀式感達成圓滿後,她心如擂鼓,甚至冇敢去看人偶師的神情,便直接湊上前去親昵地蹭了一下對方的鼻尖,未見牴觸,才屏息蹭過鼻翼,雙唇順勢落在了那淺色的薄唇之上……

在這一刻,林三酒忽然意識到,她帶著酒來拜訪人偶師,是為了昨晚的荒唐致歉,但潛意識中,未嘗不是想重溫舊夢……

這就是性吸引力吧……

-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