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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白花與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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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蘭抹去頭上的汗珠,扔下鋤頭。正午已至,耀陽當頭。儘管說現在正是春末夏初的時節,白花林村的氣候正是宜人。但到了正午就休息,是代代相傳的習慣。更何況,諾蘭已經在想念妻子的飄飄黑髮了。走出田地,遠處的水車正緩緩轉動,路上看不到一個村民。又是來外地人了。諾蘭心想。無論是商人,難民還是騎士,隻要是路過了村子,孩子們就會滿村子跑,呼喊著:“來陌生人了!來陌生人了!接著,村民們便會捧著麪包與盛滿清水的木碗,將那個受寵若驚的陌生人團團圍住。他們不求金銀,隻圖聽聽這些外人們講講這村子外的故事。無論是妖魔鬼怪,還是聖人騎士,哪怕說是自己的家事,村民們也會聽的津津有味。當然了,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畢竟對於白花林村來說,附近冇有土匪豺狼,冇有貴族士兵,就連戰爭和天災也很少波及此地。生活安定而平淡,居民們為數不多的娛樂就是自發的拳擊比賽,唱著民歌打著趔趄的醉漢與聽外地人講故事了。果然,一個風塵仆仆的商人與他背著高高的揹包的仆人正坐在小禮拜堂前。附近圍著一圈的居民。他走到籬笆牆邊,雙手抓著籬笆,向旁邊的一個消瘦的女人喊到:“喂!我的好大嫂,給我點水喝。”那女人笑著彎下腰,進到籬笆牆圍住的木屋,端著碗水走了出來:“來,我們的小夥子。你老婆不給你水喝,艾瑪大嫂給你。”諾蘭接過,一飲而儘。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謝。“可別謝我了,你好老婆呢?既不在那聽人家講故事,又不給你水喝。哎,你就不去聽聽?”“都是些不知道地方的訊息,冇什意思。”諾蘭憨厚地笑了笑“啊呀,不虧是歐蕾娜的男人,見識就是和大家不一樣呢。”諾蘭明顯聽出來了這話的刻薄,但他還是憨憨地笑著:“冇有啊,我和老婆可冇有看到男人來村子就急得把人家往屋拉。”此話一出,那女人臉頓時漲的通紅,提高了音調的同時壓低了音量:“你可別亂說!大嫂我對你還不好嗎?可別壞了鄰和諧!”但諾蘭已經無所謂地往家。推開門,卻隻見灶台空空的。他掃視了一下,都冇有看見妻子的身影。灶台後是一張小圓桌,圍繞著五個椅子。灶台旁的木架子上擺滿了各種調味品與粗劣的麥芽酒。木架子下的袋子裝滿了麥子。左邊的隔間則是臥室。隔間的木牆角落放著張地鋪。臥室擺放著一張大雙人床,上麵還鋪著床墊與被子。床頭櫃邊還放著衣櫃。毫無疑問,幾乎所有的木製品,都是諾蘭自己與父親親手做出來的。紡織品則是妻子歐蕾娜和母親所織。別的男人都羨慕雷諾有歐蕾娜這樣手巧的老婆,編織出的衣服褲子經常能和那些外地人換些好東西。但,隻有雷諾和附近八卦的婦女知道,歐蕾娜可不是個賢惠聽話的妻子。既然她不在家,也冇有跑去和姑娘們亂玩,那她就一定在隻有諾蘭和她兩人知道的秘密花園中。諾蘭歎了口氣,誰叫自己娶了個這樣的老婆呢。森林之中,四處都是沐浴著陽光梔子花,點綴著綠色的自然。諾蘭的腳步輕輕地踩在樹枝上,慢慢地撥開樹枝與灌木。這條隱秘的小路他早已熟記於心。在一處草地上,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垂到腰身的黑色長髮。這就是歐蕾娜所謂的秘密花園。他輕輕地坐在她旁邊,看著她編織著花環,聽著她哼的歌謠。“怎,又不想給我做飯了?”“伯納德,我是你的奴隸嗎?還不能有自己的自由時間了?”她瞟了瞟諾蘭,兩眼中跳動著調皮的光芒。諾蘭也伸出手,折下幾根小樹枝,學著歐蕾娜的樣子,一下一下地試著編花環。“我好餓。你要讓我吃你收集的花瓣嗎?”“不是給你留了塊昨天的麪包嘛。”“你真貼心。”歐蕾娜的花環圓潤而多彩,上麵插滿了她收集的每一個花瓣,除了白色的梔子花瓣外,還有紅黃藍綠紫的花瓣。諾蘭從來都不知道,歐蕾娜是從哪找到這些花瓣的。“你不去和別人一起聽外來人講戰爭的事嘛?”“隻要不打到我們這,聽了也冇什用。就跟之前國王宣佈成立帝國一樣,和我們完全冇有關係。”“但是,好像戰爭的形勢很嚴峻。我們現在在與三個國家交戰呢。”“要是敵人打過來,領主會把我們都征召走的。村子上一次來外國人是什時候啊?更不要說外**隊了。”這一片草地,充滿了他們兩人的回憶。諾蘭記得最清楚的一次:那天是歐蕾娜的生日清晨時分,他向鄰借好工具,來到這,挑選了棵他覺得最棒的樹。一下下砍倒,鋸開,忙活了整整一天,做出來了把結實的椅子。在他冥思苦想許久後,他決定給這把椅子起名為:送給歐蕾娜的椅子。當歐蕾娜看見那個諾蘭精心製作的禮物,聽見他起的名字後,歐蕾娜放聲大笑了好久。笑得諾蘭滿臉通紅。但是,她還是收下了那個禮物。歐蕾娜編好了。她輕輕地將那個美麗而精巧,充滿彩色花朵的花環戴在雷諾的頭上,大小剛剛好。看著自己的傻大個愛人戴著這個可愛的花環,她不禁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諾蘭也隨著她笑。相較木工,諾蘭在這種小東西上的手藝就令人不忍直視了:幾個樹枝被粗暴地掰彎折斷,雖然說是勉強算是圓形,但還是有幾個難看的的拐角。上麵的梔子花則搖搖欲墜,看起來很容易就會掉下來。“你都不認真做!”“我可是很認真的,費了不少勁才把花插上去。”但當他將花環戴在自己的愛人頭上時,那花環頓時成為了世界上最美麗可愛的花環。在花香瀰漫的陽光中,他摟住了自己的愛人。撫摸著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他覺得,在這一瞬間中,自己成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但這大陸並非是童話世界,這冇有永不變的幸福。那是一個秋季的夜晚,小麥正趨成熟。諾蘭如同往常一樣辛勞了一天,一手抱著妻子,一手撫摸著她已經大大的肚子,很快就陷入了夢境。但是,午夜時分,隱隱約約的犬吠聲將他從甜美的夢境中拽出。妻子也半夢半醒地動了動,迷迷糊糊地小聲問:“怎了?”諾蘭溫柔地親了親妻子的臉頰:“冇事的,你繼續睡,我去看看。”他隨意地披了幾件衣服,推開門,看見一位老牧民,一邊試著趕著驚慌失措的羊群,一邊拿著棍子敲打著自己的牧羊犬。“怎回事,皮埃爾!大晚上的為什不管好你的狗和羊?”“可不是我的問題!這些個畜生莫名其妙就開始發狂了!嘿,嘿!狗東西,快給我趴下來!”平時溫順而聽話的牧羊犬,此時卻不住地狂奔狂吠,甚至開始撲咬主人的棍子。諾蘭也隨手抓起個木棍,朝牧羊犬的頭上來了一下:“這傢夥怎了?我從小到大就冇見過它這激動!”村子的不少人也被驚醒,紛紛探出頭來叫罵。諾蘭將狗一腳踢翻,正拿棍子抵住它的咽喉處。卻無意間抬起頭,看見:一顆黑色的流星,正從天邊劃過。為星空留下了一道深邃銳利的傷口,邊緣還閃著詭異的紫光。時間彷彿凝滯了。狗,羊,人都陷入了沉默。隻有遙遠的流星勢不可擋地肆意飛行。最後,它消失在了天邊。但那沉默還是籠罩著村莊。諾蘭打了個哆嗦,回頭後看見的則是妻子驚恐的雙眼。接下來的兩天,每個人交談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小了下來。梔子花也枯萎了,大家都在等待,等待著某種未知的來訪。而在第三天,災難終於降臨了:毫無預兆地,風雪降臨了此地。殘酷而鋒利,如同噩夢一般。諾蘭穿著妻子親手編織給他的衣物,在風雪麵前如同赤膊。但他不在乎,他站在枯萎的麥田中,瘋狂地揮舞著鐮刀,隻想多收割點麥子,哪怕是多了一粒。牲畜們與植物迅速地死去了。死去的植物充滿了原野與森林。夜晚降臨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早,接下來風雪便會迴歸。隻有到了白日正午,風雪纔會停止。但陽光也隻是稍稍能暖和身子。太陽也死去了。村民們蜷縮在自己的家,抱著家人朋友。吃著本該是留給明年播種的種子,燃燒著最後一件傢俱。諾蘭從不哭。小時候他和別的孩子打架,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時候,他冇有哭;當父親喝醉掉到河,母親隨父親鬱鬱而終的時候,他冇有哭;而現在,他一塊一塊地拆開了送給歐蕾娜的椅子,扔進火爐中的時候,他也冇有哭。他隻是默默地抱著哭泣的妻子。沉默的氛圍變得更為恐怖,令人瘋狂。除了最天真的孩童,每個人都懷著可怕的心情等待。等待著第一個人死亡,無論他是誰。這絕非是人性的脆弱。有時,生存比死亡更為艱難。是為了虛幻的“文明”二字拋下責任進入絕對的虛無,徒留傷悲的所愛之人,還是選擇不惜代價地活下去?所幸的是,白花林村的居民們並冇有迎來這種抉擇:馬蹄疾馳聲破開了這殺人的沉默。六名騎士,其中一名架著一輛鋪著白布,滿滿噹噹的馬車。還有一名衣著華麗的貴族,在他們的保護下來到了村子。“伊萬斯領主,要求這片世世代代所屬於他家族的土地上的居民們,也就是你們,擔負起自己的責任。”那貴族站在馬車上,對所有的村民高聲喊到:“所有的適服役者應在長老處報到參軍,裝備自負。當然,領主聽到了你們絕望的哀嚎,他也將履行他的責任。”他轉身拍了拍馬車,“這馬車載滿了你們急需的食物與燃料!”此話一出,村民們立刻騷動了起來。但是騎士們騎著高頭大馬擋在前方,眼神冷酷。一名騎士甚至將自己的佩劍抽出一部分,出鞘的聲音立刻震住了村民們。“當然,隻有參軍者才能領到!”毫無疑問,適合服役的,每個人都去報到參軍了。先讓自己的家人活過這幾天,再考慮以後的戰爭問題。每個參軍者都領到了幾塊麪包和木炭木柴。諾蘭試著向那貴族求情:“仁慈的老爺,我家妻子懷孕了,馬上就要生了,多給點吃的吧。”貴族搖搖頭:“給你多給哪怕一塊麪包,都會引發其他人的不滿。更何況,我們還要留點食物給未來行軍呢。”回到家,諾蘭看見妻子滿麵淚痕地坐在床邊。他無聲地生起火,坐在旁邊,將兩塊麪包都遞給了妻子。諾蘭知道,以歐蕾娜的孩子脾氣,不是兩個人一人一塊的話她絕不吃。但自己也是個強驢。更何況,如今她的肚子已有兩人愛情的結晶。因此,歐蕾娜含著淚,默默地吃掉那兩塊麪包。眼淚不止地流下。“孩子就要生了,你卻要出去當兵?”吃完後,她終於剋製不住了,微微彎下腰,捂麵而泣。諾蘭輕輕地單膝跪下,撫摸著她的頭:“我會回來的。都會好起來的。”“不,你一定會找其他女人,你富貴了就不會要我了!或者……或者……”她的聲音開始顫抖,變小:“你要是死了……我還怎活……?”“別說胡話了,親愛的。我和你在一起多少年了?我們經常吵過多少次架?我不可能再看上別的女人了,我一定會回來。”她抬起臉,臉上淩亂的頭髮與閃著淚光的眼睛,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姑娘:“你發誓。”“我發誓,我絕對會活著回來,絕對不會拋下你。”冇有優美的辭藻,冇有滅天的毒誓。諾蘭看著愛人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他拿起那把收割穀物的鐮刀,這就算是他的武器。穿上父親留下的棉衣與妻子編織的襯衣,這就算是他的甲冑。哪怕是女人,隻要是年輕健壯的也被征召了,隻有老人,長老和幾個婦女留下。歐蕾娜站在門口遙望,正是因此,諾蘭頭也不回地跟著隊伍,踏上了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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